也真可惜,好不容易在这里见到一个同乡,却是这般模样。
又,我所在之城市,听闻最近竟有连环命案发生,先后有七八位年老绅士莫名暴毙,多是颈骨被打折,而警方于现场并未找到任何痕迹,亦未捉到罪犯。这竟令我想到小时所读的剑侠故事,难道这异邦之地,也有这等奇人?但杀害无辜老人,却又令人不齿了。
天,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响,是什么事情?我出去看一下。
学生龚可心匆匆搁笔
六月十四日
叁
溥岑先生台鉴:
给您写这封信时,我犹是惊魂未定。连喝了两杯热茶,我的手才能停止颤抖,本想上床睡觉,却怎样也无法入眠。
也罢,不如索性起身,给您写下这封信,记录一下我今晚遇到的奇事。虽然您收到这封信的时间根本是遥遥无期,可除了您之外,我又能诉与谁听呢?母亲是不可以说的,她会担心;舅父的思想古板;而琳珠表妹——唉,她根本不识字,所以,还是要请您容忍我的唠叨。
在上一封信中所说的巨大声响,待我来到窗边查看的时候,赫然发现,那里竟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他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大抵是我推窗的声响惊动了他,他抬起了头。我看到了一张中国人的脸,那种神情,坚忍而憨实,恰如我在国内时见到的许许多多的国人一样。
也许您会责备我以貌取人,但在当时,我确实认为,有这样一张脸的人,未必是一个坏人。因此我并没有声张——幸而这是周末,茱蒂不在这里——只是低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见到我,也吃了一惊,料想他也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一个同胞吧。他犹疑着,最终说:“给我水喝。”
我便拿了水,还有一些吃的给他。他没有吃,只咕咚咕咚把水喝了个干净。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恢复了一些精力,便站起身,对我说:“小姑娘,不要说我来过的事情。”
他的身形很伟岸,举止间仿佛很有力气的样子。
我那时竟然没有害怕,只说:“好的。”可是还没等那个人离开,忽然又有一道人影自月下飞跃过来。那道人影高而瘦,一掌就向先前那个人打了过去!先前那个人动作可也不慢,一拳便反击回去。
父亲在世的时候,最是喜欢国术。他虽不怎样会拳脚,却晓得各家各派的门道。我跟随他老人家这些年,耳濡目染也晓得一二,看出先前那个人使的乃是一套通臂拳,大开大合,凶猛沉实。他身上虽有许多血,却似乎只伤了左臂一处,因此出拳依然呼啸风起,令人震撼。
但后来那个高瘦人影又不相同,他使的乃是一套流云掌,掌如其名,有行云流水之风范。二者相对,恰如风起云涌,不分高下。听父亲说过,这套掌法出自江南武林一脉,北方武林少有见到,未想竟在这大洋彼岸得见。一时间我仿佛置身北京城内,而父亲正在身边,叼着烟嘴向我一一分说。那一时刻,我的眼眶竟至湿润。
这两人打斗虽然激烈,时间却不长。后来那高瘦人影说道:“这里是学校,你若是条汉子,便出去打!”他说完这句话一个转身,月光照到他面上,竟是一个唇红齿白,极具东方之美的美男子。而随他说完这句话,先前那个人竟也当真随着他离开。若非窗下一两点血痕犹在,我几要以为,方才所见,不过梦幻一场。
东方将白,放下笔,我也要休息了。不知先生如今身在何方,你我此刻,是否能看到同一轮明月?
学生:龚可心敬启
六月十五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