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暗道:“此时不是你死,便是我死,还分什么对错?难道死了的就一定该死,活着的就一定不该死?难道我想活着,就错了么?”此时此刻,只觉生死才是人生第一等大事。
众人箭如飞蝗,形势根本不容他多加思考,唐周大喝一声:“想死的来!”随即将臧丕的尸体向空中一抛,众人连忙向臧丕的尸体射去,顿时射成刺猬。唐周趁此间隙,深吸一口气,从另一侧跃出,来到众人身边。这一近身相搏,弓箭便毫无用处,唐周知道自己受伤颇重,下手不再留情,全施重手,中者立即毙命。
众人早就听说唐周杀人不眨眼,手下冤魂累累,此时一见,才知传言非虚,胆小的立刻想着逃命,不一时,便逃了十之七八。
唐周顿时也没有了先前的杀意,心道:这些人也知畏死,我何必再下杀手呢?出手一缓,众人如逢大赦,抱头逃窜。
此番恶战终于结束,唐周只觉脚步一沉,力气全泄。
正在此时,突生异变,只见一人飞身向他踢来,显是要将他踢下身后的山涧,这一脚来势极猛,若被踢中,就算不跌下山涧,也必死无疑。唐周求生欲望下意识间燃起,身子奋力向左边一侧,随即右手一顺,借力一转,要将来势化解。
谁知那人以为自己偷袭出脚,必能成功,这一脚力道太猛,唐周的“破云手”竟没有顺住,只是挡了一下。唐周只觉手腕发麻,而那人被这一挡,身子凌空飞了出去,眼看就要落下山涧。慌乱间,他抓住崖边蔓藤,眼见蔓藤纷纷断裂,身子下坠,立刻惊恐道:“救我!快救我,快……”
唐周眼见这人便要摔下山涧、粉身碎骨而死,心中忽觉不仁,身子瞬间就抢了出去,抓住了那团扯断的蔓藤。
那人身子悬空,大叫道:“不要撒手!不要撒手!”
唐周暗暗咬牙,慢慢将手臂缩回,终于将那人拉上悬崖。
二人都匍匐崖边,喘着粗气,经过这一番生死,均是筋疲力尽。还是那人先行恢复,只见他跪到唐周面前,磕头道:“唐恩公,多谢救命之恩!”
唐周听这声音较为熟悉,放眼一看,此人却是以前追杀自己的任平!唐周大吃一惊,连忙坐起,又是惊讶又是戒备道:“怎么是你?”
任平见唐周对自己尚有戒备,苦笑道:“我本来是要抓恩公,可是刚才要不是恩公救我,任平这条命恐怕早就不在了,以后任平这条命就是恩公的了!”
唐周道:“你刚才是混在他们中间?”
任平面有惭色,道:“我自问不是恩公对手,只好想借着他们的力量抓你。”
唐周微微一笑。
任平道:“恩公,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唐周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一夜之间,他得知“冒充”自己的人竟是出自师父的主使,然则一切都是一个大大的误会,自己家破人亡固然要怪黄巾军,但这几个月来自己也杀了不少人。至于黄巾军明知自己冤枉还要杀自己,却也未必不能理解,只是自己不愿这般无奈地认命罢了。
这时唐周思绪万千,心想:正如以前师妹咬我手指,我剧痛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将她一掌拍出。要是平素,我怎么会打师妹?可是那种情形之下,哪里还想得到兄妹情谊?兄妹情谊既然想不到,那臧丕所说的什么“大义”,自然更是想不到。
唐周回过神来叹道:“造化弄人,我毕生所想的便是跟随太平道成就大事,没想到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双手还沾满了自己人的鲜血!”
任平道:“恩公,你一家人都死在黄巾军手里,他们恐怕还要追杀你,你还记挂着太平道?”
唐周道:“你不明白,恐怕我师父此时便在地下骂我不识大义……”
任平反问道:“难道被他们杀了就算识大义了?”
唐周所想的便是这句话,只是今夜一直处于生死的边缘,为了求生苦苦挣扎,自然是把生命看得最为重要,现在转危为安,看法自然不同:“臧丕是黄巾军中难得的人才,我却将他杀了,而大贤良师之所以杀我,自是因为他众多手下将领的压力。唉,要是因为我的原因导致大业难成,这番罪孽可就造得大了。师父用性命换来的局面,却让我一手破坏了。”
任平道:“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大义,什么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