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是短短数百步的距离,但这一路,樊华走得惊心动魄。他做梦也想不到,殷少离敬之爱之的师尊,竟然会出手取他与赖小五的性命。担心对方再次出手,樊华故意拖上徐子苍,一直走到伏波斋门前,他才稍稍松下一口气来。告别了徐子苍后,他大力敲打屋门,朗声连唤“师父、师父”。
屋门应声而开。见赖小五面如土色,韦霄面露惊讶之色,忙将二人迎进屋里。樊华立刻将方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出。韦霄越听越惊,沉声道:“定是你看错了。师兄为何要杀你们?这全无道理。”
“师父,弟子绝无半句虚言,”樊华正色道,“当时情况危急,幸亏赖小五机敏,掷出火盆,弟子才险险保下一条命来。那黑衣人虽然蒙面,但那人若不是掌门师伯,他又怎会足踏炭灰?”
韦霄不言不语,蹙眉沉思。而靠坐在床榻上的赖小五,因方才被韦霄注入真气,眼下伤情稍微好转,此时便又忍不住开口插话:“到了这时候,你还喊他什么‘掌门师伯’!那老东西根本就是‘玄坛’一伙儿的!要不然他干什么要把殷大哥逐出师门,又把小叫花儿送回天玄门?”
赖小五的话,也正是樊华心中所想。二人转而望向韦霄,却见后者沉吟片刻,道:“这只是你们臆想猜测,并无证据。对于尹掌门失踪一事,师兄确显冷漠,但他所言亦有道理:此为别派内事,天波楼确实不便插手……”
“本来是有证据的啊!”赖小五急道,“都是那老混账,害得账簿烧掉……啊!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肯定就是‘玄坛’的一员!”
韦霄眉间成川,沉声道:“此事不可妄言。但不管师兄是否与‘玄坛’有关联,有人要取你们的性命,却是毋庸置疑。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们下山,先找一处安全之地静养,咱们再做打算。至于师兄之事,我定会彻查清楚。你二人切勿因一时激愤与之硬拼。”
“一切听从师父安排。”樊华点了点头,继而又紧张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者,安安年幼,我怕若天波楼真有什么争斗,会有歹人对她不利。还请师父多加小心,三思而行。”
听了他这句,韦霄先是一怔,随即展露一抹笑意。他伸手拍了拍樊华的脑袋,轻道一句“多谢”。韦霄起身走入内室,取了几件衣服,又抓了些干粮,扎了包袱递给二人。之后,他再不耽搁,趁着夜幕沉沉,领樊华和赖小五走出天波楼,一直将二人送出了山门。
皎皎月光,映照朗朗乾坤;寂静山林,唯有虫鸣阵阵。
韦霄立于山门之下,默默地看着两名少年踏入漫长山道。樊华走了几步,忽又停下步子。只见他转过头,抱起双拳,冲韦霄躬身一揖:“师父,您多保重。”
虽然樊华拜入韦霄门下不过短短半月,但就在这半月之中,师父对他多有照应,而他向来尊师重道,此时要下山躲避风头,留师父一人面对强敌,樊华实是心生不舍。然而,就在他冲对方深深一躬时,他忽地瞥见对方的裤脚上,沾了些许灰印。
“师父,你……”少年身形一僵,颤声道。
见他面色大变,韦霄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衣角——未掸干净的炭灰正暴露在月光下。
樊华又惊又骇,只觉脑中一片纷杂,千头万绪纠缠成谜,只得呆愣当场。而他身侧的赖小五眼见情形不对,当下拽了樊华的胳膊,转身就往山下奔逃。可还没跨出两步,他只觉脊背一阵刺痛,登时两眼一黑,向前扑倒在地。
韦霄收回剑鞘,望着地上两名被他点中穴道而晕厥的少年。良久,他缓缓摇首,叹道:“唉,你这小鬼,何必多事……”
一声长叹,被夜风卷了,顷刻消散在沉沉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