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抬脚便踹,可樊华双臂搂得紧,豁出了命似的不撒手。那人举起手掌,似是有片刻迟疑,终究狠狠向少年天灵盖拍去。眼看若受这雷霆一掌,樊华必定命丧黄泉,忽然,一个黑色物事破空而来,黑衣人立刻挥掌劈断,登时,漫天尘灰洋洋洒洒,覆了他满头满脸。
原来,赖小五眼见樊华情势不妙,当下抄起身侧的火盆,全力扔了出去。火炭燃尽,只剩煤渣余烬,那黑衣人一时不察,双眼皆被灰尘所迷,动作为之一滞。寻得生机,樊华也不恋战,立刻放开双手,起身拔腿便逃。他狂奔进正殿,一把拽住赖小五的胳膊,拉着他向殿外疾奔。
两个少年跌跌撞撞地往弟子房舍方向奔逃,边跑边喊:“杀人啦!杀人啦!”不多时,远方几间屋里都亮起了灯烛,见此情景,那黑衣人也不再逗留,当下提气一跃,如大鹏展翅般飞至大殿屋顶,几个纵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出什么事儿了?”徐子苍率先提剑赶来,见樊华一身狼狈、赖小五嘴角溢血,他先是一惊,随即疑道。
赖小五刚想开口,喉头却是一阵腥甜翻涌,忍不住再次咳血。见状,樊华忙出言制止,道:“你别说了,先让师父为你疗伤。”
说罢,樊华和徐子苍一人一边,架起赖小五,向韦霄所在的偏院走去。面对徐子苍的疑问,樊华将遇上黑衣人一事简要地说了。徐子苍双眉紧蹙,又惊又疑,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天波楼地处山巅,向来平静,数十年不曾有外敌闯入,所以连个守卫弟子都不曾安排。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个黑衣人,要取你们性命?”
徐子苍边走边问,眼看三人即将跨入偏院大门,忽听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子苍,发生何事?”
三人扭头一看,只见那两鬓斑白、身姿挺拔的老者,正快步走来。见了陆平生,徐子苍忙上前行礼,樊华也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掌门师伯”。
陆平生淡淡应了一声,冷眼扫过三人形势。见赖小五重伤吐血,长者面无表情地道:“随我来。”
听掌门发话,徐子苍、樊华二人自然是掉转方向,搀扶赖小五跟着陆平生走向正院。此时微云随风游移,露出朗朗明月,月光映照在青石板上,犹如霜雪在地。樊华微一低头,却见前方路面上,一对灰色脚印格外分明。
炭灰。
樊华心中一凛,他骤然抬眼,望向前方陆平生挺直的脊背。夜风拂过,少年只觉如坠寒潭,背心都被冷汗浸湿了。他忙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赖小五搂紧,停下了步子。
徐子苍忽觉胳膊一沉,他疑惑扭头,只见樊华面色苍白,眼神闪烁,不由疑惑道:“你怎么了?像见鬼了似的。”
“没,没事。”樊华牵扯了嘴角,勉强道,“我想起师父先前吩咐,让我们去他屋里。多谢掌门师伯好意,我和赖小五并无大碍。”
陆平生停步侧身,负手而立,冷眼望向这个面目俊秀的少年。而徐子苍不明就里,疑道:“什么并无大碍,楼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定要追查……”
“徐师兄,”樊华忙打断道,“劳烦您,与我一同送赖小五前往波伏斋。”
波伏斋,就是韦霄所居的院落。虽与樊华、赖小五有些过节,但眼见对方重伤,樊华言语又极是诚恳,徐子苍不曾多想,颔首答应。樊华又低头行礼,向陆平生道了一句“告辞”,便硬拖着赖小五快步走向偏院。
眼见少年急切离开的背影,陆平生面色更沉,默然负手。他独自立于冷寂暗夜中,只有盈盈月光映照之下,形影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