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人
一刹那间,方怜花已经落入重围,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要命的是他中的毒。就在毒箭划过时,他感觉到的不是痛疼,而是麻木,看来毒药里还掺了麻药,好歹毒的心肠!
方怜花不愧为壮士,他甫一抛掉盒子,便已经抄刀在手,而挥出的第一刀,就斩向自己的脸!
他虽生得英挺,但决不爱惜这张脸,他一直认为,自己不是靠脸蛋吃饭的,所以现在下手毫不犹豫。
他一刀就在自己脸上伤口处划开一条大口子!
幸亏他决断及时,毒液并未全部流入血管,已有一大部分随着激射的鲜血流出体外。
现在不用说,线人已被雇主买通,无论胡蝶是死是活,雇主都不会放过他。方怜花的心头一片冰凉。
现在他唯一相信的人也背叛了他,江湖险恶这四个字,到此时他才有了深刻体会。可是已经晚了,他已中毒,受伤,陷入重围,还能逃出生天吗?
敌人已经围攻上来,方怜花只用眼睛一扫,便算清楚了对方的人数,共有二十二人,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两根狼牙棒,三把连环铲,一对紫金锤,七把各式各样的单刀,四柄长剑,一对流星锤,两柄开山斧,两根镔铁棍。
这其中有重兵器,有轻兵器,有软兵器,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每一个人都是高手。从他们的步态和神色可以看得出来。
方怜花扯下一条袖子,将头包了起来,只露出眼睛,刚刚包好,两根狼牙棒已经带着劲风横扫而来。
对方一言不发,上来便是杀招,摆明就是来要他的命。
方怜花脸上虽伤,身体无恙,手中刀光一闪,叮叮两声,刀尖点在棒尖上,力道恰到好处,借着这一点之力,身子向后飞射而出。
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唯一能做的,是逃。
任何一个杀手,逃命的功夫,都比杀人的功夫好。
方怜花更不例外,他的“随风直到夜郎西”身法在江湖中也算一门绝学,全力展开时,快得惊人。
此时他便施展出这种身法,身子飘飘荡荡,如同一片风中的落叶,风有多快,他就有多快。
两根狼牙棒落空,可他身后还有两刀两剑,一对流星锤。
这些人出手间配合极为默契,刀是雁翎刀和泼风刀,本应走轻灵一路,但此时出手却风声虎虎,摄人心魄,可实际上却不是主攻。两把宽刃剑夹带着嘶嘶风声,与刀声相合,意在扰乱方怜花的心神与听觉。
真正的杀招,是那条流星锤。
流星锤由钢链连接,重有四十二斤,随便一抡,都会风声大作,可此时出手,却无半点声息。如同一条在水中接近猎物的巨蛇。
这条流星锤直砸方怜花后背。
不要说被它砸中,只要轻轻扫到一下,也是骨裂筋断。
这几人联手出击,从未失手过。
可这次,他们的对手是方怜花,江湖中独一无二的杀手。他的经验之丰富,远在众人的意料之外。
方怜花居然不理会攻向自己的两刀两剑,手中的雷霆刀反手挑出,不偏不倚正挑在流星锤的底部,以四两拨千斤之劲,轻轻一顺,已将流星锤的方向改变,当当几声,磕飞了一刀两剑。
还有一刀在后攻到,方怜花另一手伸指弹出,如同背后生了眼睛一般,端端正正地弹在刀的侧背上。
此人由于是佯攻,手上并无多大力气,被他全力一弹,手中的刀拿捏不住,直飞了出去。
方怜花破去五件兵器,只在眨眼之间,这时他才身随刀转,回身一个磨盘斩,两人齐腰被斩为四段。
血雨飞洒之中,方怜花已经冲出包围。
身后“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敌人见围不住他,开始发射暗器,眼见得无数袖箭飞刀毒针打向他身后,却在飞了一段后,纷纷落地。
方怜花的身法,比暗器要快得多。
他直跑出十数里路,这才扎进一片密林,喘息一下。这种轻功虽然快极,但太耗内力,而且他中毒在先,一运内力,便阻不住毒血上行,因此不能长时间奔跑。
方怜花盘膝打坐,运起内力,将毒血逼了出来,整个身子如同水浸一般,汗透重衣。
他一边调息,一边暗自思忖今晚发生的一切。
太不可思议了。线人居然会背叛自己,他是受了胁迫,还是贪图财宝?方怜花清楚他的线人,此公没有家室,没有情人,与自己一样,孤独地活在世间,除了他的生命之外,再无别的可以用来胁迫。线人是不怕死的,以前也曾有过类似的情况,可他从没出卖过自己。
这次是怎么了?
自己是线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决不会领人来杀自己。
突然,方怜花心头冒起了一丝寒意:除非,自己已经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有人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一个念头霍然在方怜花的脑海中升起。
他向来路奔去,要去找线人,看线人究竟为什么出卖自己。
走了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线人,这时线人带着那些围攻他的杀手,正匆忙地赶路,并没有来追杀他。也许线人明白,方怜花只要逃了就追不上了。
线人一行在前走着,方怜花觉得他去的方向很熟悉,细细一想,这是去名琅轩的路,自己走过的。
一种怪异的感觉笼罩了方怜花。
前方已是名琅轩,线人吩咐杀手们留在外面,自己扣响了大门。开门的是个小丫环,一见线人,面带微笑,说了句什么,就带着线人进去了。
方怜花看到杀手们都围在门外,便悄悄绕到宅子一侧,这里有条小河,流进宅子里,他潜入水里,用刀撬开了水门栏杆,游了进去。
小河通向后园,方怜花顺着水流游进后园,发现这里满是荷花,一座水亭耸立在其中,形式古典雅致。
方怜花悄悄探出头来,向着水亭上望去。
此时胡蝶正坐在亭栏上,眼睛望着满池的荷花,在她身边,站着线人。两个人正说着什么。
方怜花慢慢游近,就停在数尺之外的一朵大荷叶底下,静静地听着。
只听胡蝶道:“我派人四处找你,不想你自己来了。”线人道:“我正有些事要告诉你。”胡蝶一笑:“我也有事要告诉你。”线人道:“你先说。”胡蝶道:“再等一下。”
线人问道:“等什么?”
便在此时,突然听到后园门外一阵脚步声,有个年轻人步履沉重地走进来。
方怜花从荷叶下看去,见此人约摸二十四五岁,身材高挑,相貌不俗,锦衣玉带,一看便是大富之家的公子。
他注意到,这位公子的额前似是少了一缕头发。
只听胡蝶道:“我要说的,就是他,这位李双清公子,是我的未婚夫。”
李双清眉头紧皱:“蝶儿,你请他来做甚?”
胡蝶一笑:“他是我的好朋友,怎么不能请?”李双清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与男人来往,岂不是坏了你我二人的名声。”胡蝶冷笑:“你在乎的,恐怕只是你自己的名声吧。”
李双清大怒:“我告诉你,如果你有不轨之举,我一纸休书,就可以……”
胡蝶嘻嘻一笑,伸出手来,搂住了线人的脖子。
这下李双清怒火上冲,向前走了两步,双拳紧握,但看了看线人,又停住身子,沉声道:“你们……好……好一对野鸳鸯……”
说完他转身便走。
胡蝶偷偷看了一眼荷花池,嬉笑道:“走了活该!死要面子的家伙……”
线人看李双清走出后园,才道:“胡小姐,你此举只怕不妥吧。”胡蝶道:“有什么不妥的,我看挺好,正是要气走他。”线人道:“你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事?”
胡蝶点头:“正是,现在我的事说完了,说说你的事吧。”
线人微笑道:“我要说的是……”
他凑近胡蝶的耳朵,轻轻地道:“我是来杀你的……”
胡蝶一惊,没等她反应过来,线人抬手一指,点住了她的穴道,胡蝶摔在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