鳏夫带娃儿本就不易,赖老爹又是个老老实实的手艺人,仅靠给人打桶箍桶那点儿活计,这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有一次,赖小五实在太饿,便趁着饭点儿人多闹哄,去饭铺子里偷馒头吃,结果被店小二发现,一脚踹出了大门口。
当年只有七岁的赖小五,被踹得在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一头撞上墙边的饮马槽,额头上划出老大一个血口子。
幼时往事,历历在目,癞骨子抬起手,下意识地摸上自个儿的右额。他故意不听老爹的话,每到伤口结痂时,便用力地把痂壳儿抠掉,抠得血淋淋。久而久之,脑袋上便留了这条暗红色的疤。
他就是要留下这道疤,提醒他时刻记住没饭吃、被人踹的滋味儿,记住自己“怨报十倍”的誓言!
“好嘞,半斤牛肉,一壶黄酒,您拿好!”
店小二的吆喝,打断了癞骨子的回忆。他定了定神,从小二手里接过酒肉,刚要折返回家,却又忽然停下了步子,扭头冲那还在啃包子的小乞丐道:“喂,别让人欺负了……算了,你个傻子,说了你也不懂。”
撇了嘴角,癞骨子再不看那小叫花,抓着油纸包拎着酒坛,大步流星地往家中走。
可在回家的路上,先前冲他热情招呼的小贩们,却统统像是不认得他似的,没一个上来搭话的。正得瑟着的赖小五,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当他再度经过泥人唐的摊子,却见对方冲他挤眉弄眼:“呦,这不是癞骨子吗,有了几个臭铜板,真当自己是大爷啦!”
“你说什么?你喊谁是癞骨子?”赖小五一个箭步冲上来,恶狠狠地瞪着泥人唐。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诨号,可谁也没胆子当面这么喊他。镇上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谁要得罪了赖小五,不是被气死就是被恶心死。
许是先前被赖小五气急了,泥人唐也顾不上什么报复不报复,张口就喷:“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兔崽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啦!不就是捡了点金子么,你还真以为那钱就是你的啦!告诉你,那是樊老爷的头香,财神爷掉的宝贝就都是他樊家的,别说是你,全镇子捡了宝贝的人,都给樊家收走啦!得瑟个毛,哈巴狗带串铃儿——你充什么大牲口!”
癞骨子气得一张脸胀得通红,他双手提着酒肉没法揍人,于是当下抬起右脚,“哐”的一声踹在泥人唐的摊子上,登时将那小摊踹得七零八落。
“你等着,小爷回头收拾你!”撂下一句狠话,赖小五提起一口气,扭头飞也似的向家里狂奔而去。
“爹!”还没进门,赖小五便大声嚷嚷起来。赖老爹正揉拌着桐油和石灰膏,准备给新打的木桶上油腻子,一听儿子回来,他忙不迭地将两手在抹布上蹭了蹭,赶几步上前开门,接过酒壶和油纸包,挤着笑道:“小五子回来啦。呦,还带了黄酒,可真是孝顺……”
一听自家老爹开口称赞他,赖小五蹙起双眉,微微眯起眼来,上下打量他假笑着的爹爹。老爹虽是对他极好,但自打他学会惹祸,老爹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他是个“小惹祸精”。眼下老爹却一反常态地夸他,肯定有问题!
赖小五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跨进屋里,他冲到床边,“唰”的一声掀开了被单。原本藏在床铺底下的元宝翡翠,竟是不翼而飞!
癞骨子瞪大眼,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他猛地转过身,冲着他爹怒吼道:“这怎么回事?我上街打个酒的工夫,钱怎么就没了?你说,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