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呆滞片刻,随即挥刀捅向他的另一条腿。
那一瞬,他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下,叫人分辨不清他究竟是在微笑,还是因为腿上的疼痛而抽搐。
前面的官差生怕行刑前就弄出人命,不得已上来拉扯妇人,不耐烦地劝解她:“呆会儿就腰斩了,比您这刀子解恨,您就安分地等着看吧。”
“我要他碎尸万段!”妇人凄绝道。
“成、成……腰斩完了,您想怎么着都成,现在您赶紧先下来,别误了行刑的时辰。”
官差连拉带拽地把妇人自囚车上扯了下来,尖刀却未拔下,仍旧插在囚车中那人的腿上。
他低头,看着那柄刀,似笑非笑,似嘲非嘲。
头顶苍穹,被如雪的电光划得四分五裂!
雷声阵阵,仿若一把无形的鼓槌在天地中狂怒地击打着!
“师父,为什么我没有爹娘,只有师父?”稚气的三岁小娃娃仰头问。
“因为我们家离儿是天上的大鸟送来的。”
“大鸟?”
“是啊,大鸟飞啊飞啊,飞到师父头上的时候就嘎嘎叫了两声,下了个蛋落到师父怀里。师父剥开蛋一看,你就坐在蛋里头笑。”
五岁的小男孩在掏了无数鸟蛋之后回来了:“师父,蛋里面只有黄,没有小娃娃。师父你骗人。”
“……是师父记错了,其实是师父路过昆仑山时,山顶的树上结了个大果子,果子正好掉到师父怀里,师父剥开来一看,你就在坐在果子里头笑。”
“昆仑山?很远吗?”
“很远很远。”
七岁时,男孩的眼睛因为中毒而疼得火烧火燎,睡不着觉,师父背着他整夜来来回回地走。
“师父,我爹娘是不是不要我了?”他伏在师父背上,低低地问。
“当然不是。”
“那我这么难受,他们为什么都不来看我?”
“……他们很想来,可他们和师父约好,一定要等到离儿弱冠之年。”
“弱冠之年?”男孩算了一下,“还要十三年。”
“是啊,十三年很快就会过去了。”尾音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
十三年后,青山隐隐,绿水迢迢。
带着淡淡水汽的夜风自身旁掠过,撩起青衫一角,几许翩然。孟离靠在竹栏旁,流水在他脚下淙淙作响。
尽管双目失明,可他仍“看”着夜空。大火、苍龙七宿之一的心宿自中天缓缓西降。
今日,是他二十岁的生辰。
自他们都大了之后,师父闲云野鹤的本性愈发按捺不住,三个月前出门云游,至今未归。孟离没指望师父还会记得自己生辰,就算他记得,也不指望他会赶回来。
等了十三年,今时今日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渴盼着父母的孩子。他早已明白,他的父母大概与其他师兄妹的一样,早就亡故了。
可他的父母究竟是谁?他们的坟又在何处?
径自出神,忽听见屋内煮茶的小风炉“扑扑”作响……
他微皱起眉,刚想唤“小七”,随即想起七师妹叶诺已去了开封,而此时家中无人,一切琐碎事情都得他自己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