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缘并不正面回答,只说道:“施主说笑了,武艺之道,习之在于救人而非炫耀,敝寺戒律严明,非必要之时不得施展武艺,还望施主见谅。”叶行云见渡缘不为所动,只好悻悻作罢山而建。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渡缘见大家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便提议继续前行,众人自无异议。过了光明洞,道路便好走多了,约莫半柱香功夫,便到了镜山寺前。只见那镜山寺傍山而建,恢宏雄伟,于晕缭雾绕之中自散发出一种庄严神圣的意象。寺门两侧镌刻着一副楹联“慈云远在江天外,恩德长垂泽国中”,想是当地百姓为感念达摩祖师而作。渡缘带着几人尚未进门,便有一个长面大耳的小沙弥快步走了出来,约莫七八岁年纪,向着洛伽等人瞅了几眼,啧啧说道:“渡缘师叔,你又带了些什么有缘人来到寺里啊,我看这几位施主,不像是会吃斋念佛的菩萨。”
叶行云见那小沙弥年纪不大却颇为牙尖嘴利,便对着他扮个鬼脸说道:“小师父说得对,我们不是吃斋念佛的菩萨,我们是杀人放火的凶神恶煞。”小沙弥年纪毕竟还小,被叶行云这么一唬,奥有些害怕起来,慌慌张张的跑到渡缘身后说道:“师叔,这是哪里来的恶金刚,快让他们走吧。”
渡缘呵呵一笑,摸摸小沙弥的光头说道:“星云莫怕,这几位施主都是良善之人,快去禀告你师父,说师叔带了几位贵客回来,着知客僧安排几间厢房给几位施主歇息。”
刘守拙见这小沙弥天真可爱,也忍不住蹲下来摸摸他的小脑袋,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子,塞到星云的小手里说道:“星云小师父,劳烦你通传一声,这块碎银子给你,日后下山买糖吃。”谁知星云小小年纪却颇为有骨气,他把银子又塞回到刘守拙手里,说道:“师叔既说你们是好人,我去禀告通传就是了。师傅常教导我们,助人为快乐之本,不能随便拿人家的东西。你若有心,就放到功德箱里做香火钱吧。”说罢一溜儿烟跑开了。洛伽见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风骨,心下对镜山寺更加佩服。
不多时,星云便带了一名大和尚过来,正是渡缘的师兄,镜山寺的主持渡难大师,众人见了礼。原来这镜山寺的方丈虽是镜心大师,但他年事已高,无心打理寺中琐事,便将寺庙大大小小的事务交给大弟子渡难打理。这渡难颇有治理之能,将合寺上下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比之镜心大师住持之时更加兴盛,寺里众僧也是交口称赞。镜心大师索性将住持之位传给了他,众人无不拜服。今日渡难听得星云禀告说渡缘带回来三位青年公子,心想这个师弟素日里知救济一些老弱病残,怎的今日带了三个年轻人上山,觉得有些蹊跷,便亲自来一观。
渡缘见师兄亲临,忙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渡难,渡难原本就是通情达理之人,听了此中缘由,当即向洛伽等人说道:“原来是大雾锁江阻断了几位施主的行程,想来几位施主也是与敝寺有缘,若不蒙嫌弃,几位便在寺里盘桓几日,待那大雾消散旭日重升,再行赶路不迟。”洛伽忙道:“承蒙大师收留,不胜感激,何敢有嫌弃之想。”叶行云和刘守拙也连连向渡难致谢。渡难回了一礼,说道:“吾师镜心方丈于后山参禅打坐,久不见客,此次事起仓促也未向他老人家禀告,是以未来见礼,还请勿怪罪则个。”洛伽道:“大师言重,我等冒昧前来,恐扰了方丈大师清修,已是过意不去。虽无缘得见,亦是深感方丈大师济世救人之菩萨心肠,深得教诲。”洛伽此话倒是不虚,自从与渡缘相遇,一路上与镜山寺有关的所见所闻,无不透露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情怀,想来定是镜心大师素日里以慈悲佛法教化众人,是以合寺上下均有慈悲之念,洛伽三人对镜心方丈更是钦佩不已。
渡难见洛伽真心称赞自己师父,比自己受到称赞还要高兴三分,但他是出家人,喜怒不形于色,只说道:“我已吩咐知客僧打扫了几间干净的禅房出来,便由星云带同几位前往歇息,稍后有素筵奉上。”
洛伽又称谢后便同叶行云、刘守拙一起随着星云离去,渡缘见状也说道:“阿弥陀佛,今日也算善缘一件,师弟也向师兄告辞。”渡难道:“也好,师弟连日里大江摆渡,想来疲惫不已,就早点歇息吧。得空儿去探望一下你前段时间带回来的小姑娘,我等榆木之身,难解女儿心绪,待你休息好了,我们再一起为她商量个妥善的去处。”
洛伽听渡难之意,寺里竟有女流,但自己是客,本不方便多问,随着星云越走越远,于渡难渡缘二人的对话已是渐渐听不清楚了。三转两绕之间,已经到了禅房,星云小手一指,说道:“西边厢那几间房子都是平日里待客用的,打扫得很是干净,你们自己挑可心的住好了。我去通知知客堂的师兄给你们送斋饭来。”洛伽拍拍他的小肩膀道:“有劳小师父了。”星云也不答话,又一蹦一跳的跑开了。叶行云见状笑道:“真像一只顽皮的小猴子,只是这么小就在寺里出了家,未免有些可惜。”刘守拙也附和道:“是啊,外面的花花世界比这里精彩百倍,若这一世都在这深山古庙里度过,岂不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要放在我身上,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做的。”洛伽听他二人所发感慨,知他二人一个好动,一个爱闹,说的倒都是肺腑之言,但人生在世,各有各的追求和志向,对星云小和尚来讲,便在这镜山寺中无忧无虑的度过一世,心中始终保持着单纯善良之念,也许比在外面栉风沐雨到处漂泊的人生平安喜乐的多,焉知不是一种福报呢?只是洛伽这一番感慨,不知如何跟叶、刘二人讲了。
说话间,三人各自挑选了一间厢房,房内摆设均极其朴素,却分外干净整洁,步入其中便有一种清净平和之感,使人心定神凝,便有焦躁之气也渐渐平复下来。三人甫安顿下,便有知客僧送来了饭菜,虽是素食素面,但三人一路奔波早已饥渴难耐,此刻吃在嘴里都是分外香甜,不一会儿便把一桌饭菜一扫而光。刘守拙喝口清茶,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儿说道:“不瞒二位,我走南闯北也吃了不少山珍海味,但都比不上今日一餐,既充实又舒服。”洛伽笑道:“那是自然,刘兄以往吃饭心思都不在饭菜上,今日可不同了,除却眼前的饭菜别无所图,自是吃得心无旁骛分外香甜。”刘守拙知道洛伽是在拿自己说笑,也不着恼。他自是晓得自己往日的饭局几乎都是与名利场有关,一顿饭吃下来,只记得跟谁谈了什么买卖定了什么契约,哪还记得饭菜的味道。
待知客师父撤去碗筷,叶行云便提议出去走动走动,洛伽心想自己三人初来乍到,外面又是大雾弥漫,于情于理不宜走动,他又见刘守拙神态已是疲惫不堪,便说道:“今日大家伙儿都乏了,外边又是大雾未散,我们还是早点歇着吧。行云你若是呆不住,便在这院子里活动活动,不要到处乱去,有什么情况也好招呼我们。”叶行云见洛伽和刘守拙都无意走动,也便放弃了出去的念想,三人各自回房休息,一宿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