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实不实现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们有没有为之努力过,努力的时候我们有没有用尽全力。
要好好珍惜我们已经拥有的,或者对每一个我们而言,当下,就已经是最好的时代!
忙碌总是让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实习期已经过了三个月。每天早班连晚班,睡觉时间不足5个小时,这已经成为了筱晓的常态,子琛只要放假就会开车去接筱晓下班,筱晓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尴尬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本就身处传媒的环境里,子琛、陈灏这两个现役的红人频繁出现,让他俩与筱晓私交甚笃的传闻很快就人尽皆知且沸沸扬扬。筱晓从没有避忌过这一点,也没有勒令子琛或是陈灏避嫌不要出现,她对阿Q说,在她的世界里,朋友之间本来就不会因为社会角色和任务的改变而改变,更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不论是背负起国旗打比赛的子琛和陈灏,还是已经退役的小可,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区别,既然是朋友,就不怕别人知道。
筱晓几乎是一瞬间成为了编辑部的红人,这种变化让李牧和欧阳都觉得惊讶,很多从未发生过的可能在她面前都变成了可能,广播的记者跟队去客场采访,拿下全国记者都翘首以盼的独家专访……这些都是根本无法想象的破例。
陪着球队顶着烈日,淋着暴雨,她终究选择每一分钟都站在球门后而不是看台上,她希望自己真切的看到每一个禁区里她可以看得清的争议,常常站到回到宿舍的时候腿已经酸麻到没有知觉……在筱晓和阿Q联手做完了一个又一个专题后,在一次次颠覆了编辑们的传统后,她,并不奇怪的成为了“焦点”,一种她从没想过,也并不了解的“焦点”。
“你知道台里要搞制播分离吗?”筱晓最喜欢的还是食堂的糖醋排条。
“知道啊!”阿Q喝了一口汤,突然瞪大了眼,“你不会是想?”
筱晓点了点头。
阿Q放下碗:“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筱晓头也没抬,继续吃饭。
“一天只有24小时。所有时间和节目都有规划的。”阿Q极力的解释,“更可况从来没有两个实习生还能自己做出一档节目来的。”
“我会写稿子吧!你会配音吧!我有采访资源,你有制作水平。”筱晓说着自己的盘算,“我想做一档专属于中国足球的节目。”
阿Q依旧不是很赞成:“不论是访谈类节目还是直播节目,台里都已经有很成熟的了。先不说播出时间段的问题,一方面我们成熟度做不过他们,另一方面,做一档节目哪里是写稿子、配音那么简单,要做策划、划板块,有的好盘算了。”
“那一会儿我们就开个小会呗!”筱晓放下筷子,眼睛里闪着一种光,“我要做广播版的《足球之夜》。”
经过这一阵子的共同战斗,阿Q知道,当筱晓出现这个表情,就已经什么都拦不住了——她会在去群访的时候为了收音更清晰一些而钻到央视的摄像机下用几近跪着的半蹲录完十几分钟的素材;她会陪着球迷坐八个小时的绿皮车,一路上和球迷聊上八个小时,一直录到录音笔和手机都崩溃;她会在大马路上满大街的抓人做街访,连书报亭的大叔和推着车扫垃圾的阿姨都没有放过……阿Q觉得筱晓的小宇宙不是金霸王的,而是核能的才对。
每天除了实习固定的工作内容,筱晓拽着阿Q连轴转的做节目策划和定位。专业路线没有听感,娱乐路线又偏离了初衷,在不断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拍打中,一个个方案诞生,一个个方案又被筱晓亲手掐死。
好几次,筱晓都趴在备播间的大桌子上睡着了,阿Q轻轻关上门,都没舍得把她叫醒,往往过不到半小时,坐在办公室的阿Q被边上打印机的声音震醒,筱晓又神采奕奕的从备播间里走出来对稿。因为电台只有一间备播间的关系,白天都要保障日常节目的正常录制和使用,他们只有趁着晚新闻结束后一直到凌晨的时间段才可以偷偷的占用设备。
好不容易整理完了第一期的文稿和采访提纲,筱晓和阿Q开始进行正式的录制。因为筱晓不是专业广播主持的出身,就一句开场白,她反反复复的录了不下20次,录到最后,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时间去悄无声息的已经去到了凌晨的三点半,阿Q示意筱晓可以走出备播间放松一下。
筱晓和阿Q站在了咖啡机前。
筱晓若有所思,往里丢了一块钱,接着是咖啡机熟悉的隆隆声。
“听说以前有人从这里喝出过蟑螂。”阿Q找了个有点恶心的话题。
筱晓拿出一杯拿铁递给阿Q,然后又往里丢了一个硬币:“喝出蟑螂一点都不可怕,你知道最恐怖的是什么么?”
阿Q摇了摇头。
“最怕的是喝到半只。”筱晓拿出自己的热巧克力。
阿Q瞬间看着杯子简直难以下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她给自己在减压。
“简直完美的高蛋白。”筱晓喜欢这个咖啡机,不仅仅是因为一块钱一杯可以不出三口就喝完,而是在这食堂关门的夜里,它是最温暖的陪伴。
人们往往看到的都是结果,但又有多少人知道或者有兴趣去知道,在这个过程里的经历,究竟是什么?或许就和绝大多数人习惯的漠视一样,这些,都不重要,或者说,这些,只对亲历者才重要。
第一期节目录完的时候,是不知道第几个通宵后的凌晨,阿Q和筱晓听完一边回访后,抬头看到提示器上的时间显示02:22:22,然后相互对视,忍不住大笑。
“你说我们是有多2?”筱晓拿出手机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幕。
阿Q将音轨存盘到库里,再从库里导出成mp3文件,回到办公室里,用台机再刻录成盘。
一顿忙完已经五点半,早班的编辑已经就位,准备一会儿6:30的早新闻。最初的时候,早班编辑常常在推开备播间门的时候被他们两个吓到,那种惊恐,活像看到了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阿Q还有早新闻的任务,筱晓就在小黑屋的沙发上凑合的合了合眼,三个小时候以后拿着漱口水和纸巾去洗手间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带着DEMO的光盘走进了电梯,径直去了41楼。
这两个孩子没日没夜地的努力,有一个人一直看在眼里,那个人就是欧阳。
欧阳已经从业十五年了,时间和人际关系的历练已经让他很难再找到当年入行时的激情,可是眼前这两个孩子,却好像莫名的重新点燃了他心里的一团火。
筱晓走到41楼的门口,前台循例的问了是否有和领导老师预约,筱晓摇了摇头,前台一阵沟通后告诉他文晖老师正在开总编室的回忆,筱晓把光盘交给了前台,让她一定记得转交。
阿Q一张一张的按顺序排列好这一期的所有稿子,用文件夹夹好,放入抽屉里。
这一次的疯狂或者根本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甚至在接下来的日子会成为办公室的笑料,但能拥有过这疯狂的72小时,真的赤手空拳的作出了一档属于自己的节目来,这一切也足够被纪念。
筱晓回到办公桌前,这才露出了一脸倦容。
“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吧!你的黑眼圈都快赶上烟熏妆了。”阿Q今天早班,接续着整理节目稿件。
筱晓点了点头,看着桌子上的今天被粉色的荧光笔圈出,突然想起来什么,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是真的有那么困。”阿Q摇着头,笑了笑,接着码字。
因为正式跟着一队训练的关系,大家要告别原先的窑洞(青训的住处),搬去百米开外的小白楼里,就是这步行不会超过一分钟的一百米,是所有孩子眼里通向职业足球最重要的一个进程。
“之前吧,天天盼着能不住这儿,这会儿突然倒有点舍不得了。”非非洗完澡,**着上身坐在床铺边。
子琛打开抽屉,把零零种种的小罐子挨个挨个放进收纳盒里:“我不反对你继续坚守阵地。”
“那可不行!没我的打呼声,我怕你睡不着。”非非甩了甩还没干的头发。
宿管阿姨张妈妈熟悉的脚步声慢慢响起,曾几何时,这是让他们最为紧张的声响此刻却显得有那么些亲切:“队里通知来了,晚饭前你们搬过去,李阿姨帮你们房间打扫好了,三楼楼梯上去右拐的第二个屋。”
“一会儿记得把这屋的钥匙带下来。”这几个孩子打小就在张妈妈的手里带大的,“小猴子抵抗力不好,记得别整天开空调。”
“谢谢张妈妈!”非非向来嘴甜,“我会帮你看着这只猴子的。”
陈灏默默的瞥了非非一眼。
“你啊!别整天偷吃泡面,还不带下去丢,等想起来都发霉了。”张妈妈真正放心不下的显然是非非,“马上秋天了,别光着膀子到处晃,湿气大寒气重。”
非非摸着脑袋,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子琛扣上行李箱的扣子,把几个纸箱子用绳子捆成了一摞:“张妈妈,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你们两个搞定了么?我借了个手推车。”非非在一楼吼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子琛开始把包扎的乱七八糟的被褥往下搬。
三个人来来往往搬了三回,总算把东西都挪进了新宿舍。
小白楼历来是一线球员的住宿,事实上,它的年纪并不必陈灏他们几个小。
底楼的大厅有一块白板,上面手写着队里每天的安排,一楼有一间可以容纳三四十人的会议室,一墙之隔是医疗室,里面是两张按摩床和简单的理疗设备,队医会根据个人情况给大家做治疗,隔着一道帘子里面是五个巨大的塑胶桶,这就是传说中的冰桶。
今天是星期二,按规定,老队员们晚饭前都会回来报到,他们要抓紧下午的时间赶紧收拾好屋子,免得东西堆得一走廊给老队员们添麻烦。
子琛依旧和非非一屋,刚刚把东西提上二楼的子琛远远就看到筱晓从屋子里歪出的脑袋。
“你还真的来了?晴天说你实习忙的昏天黑地的,白天晚上在宿舍都看不到你人。”子琛脸上除了汗就只剩下心疼,“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All works and no play make XiaoXiao a doll girl!”筱晓嘴里含着棒棒糖:“再说了,我是应沈导要求来监工的!”
“你啊~!”子琛用Tee擦了擦头上的汗。
筱晓一本正经的说:“这是你们的关键时刻,我怎么能缺席呢?”
“你刚才还说是来看我的,看来是哄哄我这个老头子的昂?”沈老的屋子在走廊的尽头,边说边笑的走了出来,走到筱晓面前的时候轻轻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转过身对子琛和陈灏说,“你们先收拾着,一会儿弄完了带筱晓一起到小食堂吃饭。”
“没问题。”非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的行囊丢上了二楼。
沈老笑呵呵沿着楼梯的侧边下楼去。
子琛把三个箱子放进了房间,打开窗户,窗户和打开的门恰巧练成了直线,一股滚烫的热风穿透了整个房间。
“你说说,那么热的天,那么远的路!”子琛从箱子里找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筱晓:“我们自己能收拾的好!多喝点水,一会儿别中暑了。”
筱晓接过水瓶,瓶盖已经被拧松。
“筱晓,你可来了,他们简直把我当搬运工,都是我一个人在推车。”非非一边喘着气,一边还不撒娇。
“我觉得,很适合你啊!”筱晓的话,让非非直翻白眼。
“东西整理的怎么样了?”筱晓的脑袋从窗户里伸进了陈灏的房里。
“OK吧!”陈灏说这话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同框的子琛和筱晓,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自在,“你要不要进来,我关门,开空调了。”
筱晓赶忙点头,一溜烟的跑屋里去。
窗户下方是陈灏的床,上面有只1.8米的大香蕉,是16岁生日的时候,筱晓省吃俭用了三个月,买来送给他的“专属吃食”,隔着一个床头柜的对岸原本是小可的床,床上面堆着乱七八糟的被褥,两张书桌和衣柜并排的正对着床尾,一张上面是陈灏的电脑,另一张是一排整齐的书。
刚刚训练完的球鞋的鞋钉上还挂着泥,陈灏拿着刷子刷干净了放在阳台上晾干,还不忘往球鞋上盖了一层报纸。
陈灏铺平了床单,把毯子叠完放在枕头的下面,训练和生活的衣服分开叠好放在床尾。
“那里收拾完了,你去那儿坐!”陈灏给筱晓腾了一块空地。
“你说这个大洁癖是怎么和小可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筱晓在床边坐下。
“他如果在肯定会说……”筱晓模拟小可的口气说到,“这你就不懂了,他就好我这口。”
筱晓进入了角色扮演模式:“然后你一定会说,好狗不挡道,起开。”
陈灏一遍拿着拖把拖地,一遍偷笑着摇了摇头。
筱晓独自笑歪在床边,一个侧身,筱晓看到了陈灏床头柜上的相框,那种贴着贝壳的相框看起来已然过时,就连相框里的照片都有些泛黄,筱晓拿起照片,仔细的看着里面的每一张面孔,每一个人的笑容,相片虽然模糊,但她却永远记得那一个夏天。
那是他们参加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新民晚报杯,小学组里的比赛里有好些个人高马大的球队,据说他们是可上可下的六年级。ZERO以小组赛全胜的战绩进入到了全市的决赛,但好景不长,次轮就被淘汰了。即便如此,他们也觉得无上光荣,丝毫没有因为输球而带来任何的坏情绪。
照片里筱晓穿着白色的TEE,带着白色的帽子站在最中间,他们五个穿着蓝色的队服站在身后,筱晓时常会怀念那时候,那时候,李楠都还在。
“你还留着这照片呢?”筱晓看了看陈灏。
“正好带过来了,就摆那了。”陈灏头也没抬继续拖地。
陈灏洗完拖把,收拾完桌子,一回头,看到筱晓一头倒在床边睡的正香,便从床尾拿了条毯子,轻轻的给她盖上——打从娘胎里就认识的两个人,从抢尿布到抢奶瓶,从抢席子到抢被子……筱晓的睡相陈灏是最清楚的,可这一刻,蹲在地上的陈灏,竟看着筱晓出神。
陈灏开始轻手轻脚的整理衣柜。
“收拾的不错啊,我怎么从来没觉得你那么贤惠过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筱晓已经站在了陈灏的身后。
“你看你那睡的样儿!”满嘴嫌弃的口气,陈灏终究还是陈灏。
筱晓走到陈灏的正面,卡在他和半边柜门之间:“我怎么了?”
陈灏都没带抬眼看她,冷冷的说:“流了我大香蕉一大坨哈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