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嫂皮笑肉不笑地顶了回去：“我家一堆活儿要干呢，可比不得亲家母，家里儿媳妇能干，一个顶仨。” 要说这王老婆子也不是别人，正是张大嫂的三弟媳妇的大伯娘，都是一个屯子里住着的。 要去王家村打听这王老婆子，村子里都会七嘴八舌地说王老婆子是怎么支使儿媳妇的。 她那几个儿媳妇个顶个地老实能干，被王老婆子磋磨了，也一个个的不知道反抗，外头人都说王老婆子也不知道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竟然找了几个老实孩子当媳妇。 不过磋磨得狠了，也有失手的时候。 去岁王老婆子支使怀胎五个月的小儿媳妇下地干活儿，结果小儿媳妇落了胎，娘家人找上门来，把王老婆子打了一顿。 其他几个儿媳妇也不干了，纷纷找了自己的娘家人过来说理。 从那以后，王老婆子就在家里失去了话语权。 原先王氏没孩子腰杆不硬气，王老婆子还不敢来闺女家作威作福。 自从王氏被云悟观的老道看出这一胎是个男娃，王老婆子就抖起来了，三天两头往夏家跑。 这回王氏早产，也是因为早上被自己的老娘给气着了。 听着老娘又在外头找小姑子的不是，王氏忍着疼，大声喊着小姑子的闺名：“秀芹啊，你别听我娘瞎叨叨，你去看看咱娘那水烧得了没？” 夏青山去了镇子上请稳婆，他三岁大的女儿英子蹒跚着步子喂小鸡，夏老娘正守着在外间烧水。 夏老娘早年间为了养活儿子女儿没日没夜地给人缝补衣裳做绣活儿，把眼睛给熬坏了，现在两只眼睛只能有个蒙蒙亮，勉强可以做个饭烧个水，别的干不了。 一家子都在忙，就王老婆子坐在炕头上吃瓜子。 张大嫂没理王老婆子，领着温青青匆匆进了屋子，握着王氏的手就道：“嫂子别急，我把青青给领来了，有青青在，你这一胎肯定顺当。” 王氏感激地看了一眼温青青。 她因为疼痛身上脸上都是汗，跟从水里钻出来的似的，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想拉着温青青的手说一声谢谢，又怕温青青嫌弃，抬起手来在身下的被子上擦了又擦，才拉住了温青青的袖子：“青青妹子，多谢你了。” “夏嫂子快别说这些话了，我也不懂接生，就是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王老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里屋，一脚踩在门框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吐瓜子皮：“你不会接生你来干嘛？你不是想蹭我姑娘的一把喜蛋吃吧？” 张大嫂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亲家母说话咋这么难听？我青青妹子是缺几个红皮鸡蛋吃么？实话告诉你，我嫂子能怀上孩子，还是青青妹子用了她家祖传的方子！” 王老婆子这才开始正眼打量温青青：“真的？” 她有些不大相信，要是真的有这样的方子，这温青青咋不拿出来卖钱？ 天下哪户人家不想生孩子的？但却有的是生不出孩子来的。 要是放出风去，有这样的方子，那温青青岂不是赚大发了？ 王老婆子的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她把手里的瓜子塞到了温青青的手中，拉着温青青就往外头走：“你不懂接生，又年轻不知事，不知道妇人生产最是污秽，你别在里头待着，小心沾染上脏东西。” 温青青都无语了。 里头生孩子的可是这老婆子的亲女儿啊，她当着亲女儿的面儿说产房里头不干净，这得让自己的女儿多寒心啊。 王氏似乎是已经对此麻木了，她都不去计较王老婆子的话，就是怕王老婆子欺负温青青，赶紧掐了一把小姑子：“我这还能撑得住，你去看着我娘，别叫她做出那不是人的事儿。” 张大嫂答应了一声，赶着要出来，温青青回头冲她摆摆手：“嫂子快进去吧，夏嫂子跟前离不得人，你在里头守着，有什么事儿出来喊我一声。” 她说着就冲张大嫂眨了眨眼睛。 张大嫂会意，知道温青青肯定有法子对付王老婆子，便又退了回去。 王氏不解，张大嫂就捏了捏嫂子的手，叫她不用管。 这边温青青随着王老婆子到了外间，脱了鞋子上了炕，隔着窗户看到英子拿着小马扎坐在夏老娘身边，十分乖巧，就招手叫英子过来，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糖，塞给英子吃。 王老婆子看得十分眼馋，一把将糖给夺了过来：“一个丫头片子哪好吃这么好的东西，我家里还有几个小孙子，这糖给我，让我带回去给他们吃，小子吃了长个儿，丫头片子吃了没用。” 英子刚刚还欢喜着呢，糖还没焐热就被抢走了，登时嘴巴一撇，抽抽着就要哭。 温青青赶紧又给英子塞了几块糖，塞完了就让英子出去玩，不叫王老婆子挨着她。 王老婆子没拿到糖，有些不高兴：“我说青青啊，你这也太惯着这个丫头片子了。” 温青青淡淡地笑：“英子还是小孩子，再说生男生女都一样，没有说能给小子吃糖，不给闺女吃糖的道理。” 王老婆子撇撇嘴，斜着眼看了温青青一眼：“我瞧你年纪不大，生养过了没？” “生了，一男一女。” 王老婆子眉眼便染上了笑意：“哟，还挺会生啊，这一男一女就凑成了个好字，有福气，你夫家也是谭家庄的？和那夏秀琴是一个族里的？” 王老婆子东打听西打听，恨不得将温青青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刨出来。 温青青便很有些不耐烦：“我和张嫂子是邻居，以前也来过夏嫂子家里，不过从前我可没瞧见过大娘，夏嫂子这一胎不大安稳，大娘怎么不早来伺候着？” 王老婆子拍了拍大腿：“我来干啥啊！我这闺女能当家做主，又有婆婆伺候着，我来这不是添乱吗？我那家里还有一大堆活儿等着我去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