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王氏还真是虎，肚子疼成那样了，一张黑脸都憋得变成茄子色了，骂起人来却还中气十足。 许是因为骂人分散了精力，王氏是越骂越精神，已经不仅仅局限于骂夏青山了，竟然开始骂自己的爹骂自己的娘骂自己的祖宗十八代。 温青青动起手来也就越痛快。 就好似王氏的骂声像是某种锣鼓点，在激励着温青青加紧揉肚子。 有几下，温青青还把节奏给卡上了。 终于，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出气，温青青几乎要累瘫在炕上。 “天老爷啊，夏家嫂子，你这胎位终于给正过来了。” 王氏还沉浸在骂人的痛感中，根本没听清楚温青青在说什么，温青青趁机操起已经消毒好的剪刀，在王氏那块减了一道口子，好叫孩子顺利出来。 接生是小白姥姥的活儿，她顶替了温青青的位置，按着王氏的肚子，开始嘱咐王氏怎么用力往外生孩子。 王氏身子骨还不错，胎位正了之后，这孩子很快出来了。 “啧啧，快瞧瞧，这早产的孩子可比足了月的还要大个呢！” 张大嫂喜滋滋地抱着小侄儿，可一会儿脸色就不对了：“青青啊，你看这孩子咋不吭声呢？” 温青青正在给王氏缝伤口，闻言皱皱眉头：“坏了，这孩子肯定是在夏家嫂子肚子里憋的时间太长了！” 这事儿小白姥姥有经验，她伸手把孩子从张大嫂怀里接了过来：“让我来。” 小白姥姥把孩子的腿倒提着，冲着小孩的屁股蛋子狠狠地打了几下，不一会儿，小孩儿就哇的一声哭了。 一众人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夏青山赶忙要往里头冲，张大嫂和小白姥姥就把他给拦住了。 “大男人进产房，不吉利，来，瞧瞧你儿子。” 小白姥姥把孩子往夏青山怀里放去，夏青山只看了一眼，又着急忙慌地去看自己的媳妇。 王氏在里头瞅着他猴急的样子，虚弱地咳嗽了几声：“你看啥啊？咱娘眼睛也不好用，妹子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妮儿也还小，家里就你一个能干活儿的，你还不赶紧煮点鸡蛋给姥姥和青青带回去啊。” 见王氏说话很顺溜，来帮忙的村里人都拍着夏青山的胳膊，笑说王氏好着呢，没见才骂你骂得多痛快。 夏青山憨憨地笑，赶紧去煮鸡蛋，一掀锅，发现夏老娘早就煮好了。 “都是村里人帮的忙。” 夏老娘眼睛模模糊糊的，抓着儿子的胳膊欢喜得直流泪：“青山啊，等过几日，你可得好好感谢村里人啊，还有青青，你得谢谢人家。” 夏青山答应了一声，扶着老娘坐下了，又在左邻右舍的帮忙下开始分鸡蛋。 小白姥姥拿了几个鸡蛋，没要钱。 这是行里的规矩，洗三那日夏家得请她，到时候大铜盆里的钱都得是她的。 温青青也拿了一把鸡蛋，添个喜气。 夏青山对着温青青谢了又谢，就差给温青青磕头了。 温青青不敢受礼，又惦记着家里的温妙妙，知道张大嫂得在娘家待一晚，就先回去了。 等到了家，温青青才觉得腰上疼得很，脱了衣服一瞧，腰间好大一块青紫，给妙妙心疼得直掉眼泪。 “姐，咱下回别去了，爹教你医术，也不是让你去做接生婆子的……” 温妙妙一边给温青青上药一边劝。 温青青吸了一口凉气：“轻点轻点。” 温妙妙赶紧放柔了动作。 上完了药，温青青又反过来给温妙妙上药。 她昨天打得太狠了，现在看到温妙妙身上的伤，温青青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姐，我没事儿的，”温妙妙安慰姐姐，“我就是担心姐，回头大家都知道姐会正胎位，一窝蜂地跑来找姐接生怎么办？” “当初开济生堂，姐不就是怕引人注目，所以才戴上帷帽掩人耳目吗？这要是因为接生又叫人给惦记上了，我就怕官府知道了……” 温青青按住了温妙妙的手：“妙妙，爹当初行医，也是本着悬壶济世的原则，我虽然是个女儿身，没有爹这样的宏愿，但既然我从爹那里学到了爹的毕生所学，那我就得继承爹的遗愿。” “即使做不到悬壶济世，但能多救一个人也是好的。妙妙，你不也经常拿了自己做绣活得来的银钱去救济穷苦百姓吗？你常给庙门县的善堂捐钱，虽然不多，但每个月都捐，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出你是谁。” 温妙妙眼神里蒙上了一层惊恐和自责。 “姐，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我、我以后不捐了……” “我的傻妹子哟。” 温青青把妙妙搂在了怀里：“我不是怪你给善堂捐钱，我是举个例子，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你我既然有这个帮人的能力，那我们就不能对这民间的疾苦坐视不理。” “往大了说，我若是对人的死活不管不顾，那我不成了杀人的刽子手？往小了说，身为医者，救人治病乃是我的原则，我不能对病患袖手旁观。” 温妙妙乖巧地点头：“姐，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担心那些人蜂拥而至，把姐姐给累坏了。” “不会的。” 温青青摸了摸妹子乌溜溜的长发：“我今儿个在夏家遇到了接生的小白姥姥，我把正胎位的法子教给她啦。” 小白姥姥是吃这一碗饭的，镇子上要生孩子的人家可都认准了白家，轻易不会想到别人身上去的。 温妙妙放了心。 姊妹俩把夏家送的鸡蛋吃了，就当是吃了个晌午饭，正准备窝在炕上歇个晌，小院的门就被人给拍了个山响。 “温家娘子在吗？温娘子救命呀！” 温青青从炕上跳下来，把温妙妙按回了炕上：“你躺着，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温家门外站着两个大户人家的小厮，还有个穿着体面的婆子，这＝见着温青青出来，就赶紧行礼：“温娘子吗？温娘子快跟我走吧，我家大娘子要不行了。” 温青青一头雾水：“你家大娘子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