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如今的宋塔处境确实稍有危险。
他们还在东篱境内。
他们指的不是他和成北,而是他和姜安常。
至于一起从南真寺里失踪的成北——
破旧的马车摇摇晃晃,马车门帘看得出来已经很旧了,随着摇晃,还有两边秋风刮过,一副要飞不飞的样子。
门帘漏风,刮进去的时候,掩藏在车角落里人影瑟缩饿了一下。
借着马车外的天光,能看见一双微微被蒙上一层灰似的眼睛。
他瑟缩着,被风一吹,又将怀里的东西抱紧了一些。
露出的一角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瓷瓶,两只手掌大小,没有任何烧釉。
突然,马车轮子压过一个大石块,狠狠地颠簸了一下。
他似乎太过虚弱了,整个人猝不及防撞在了车壁上,瓷瓶也从手里脱离,滚在了脚边。
显然是感受到了马车里的动静,赶车的人扬鞭的手收回来,‘吁’了一声。
马停下来,赶车的人从座上跳下,他走路一瘸一拐,撩开了车帘。
车里的人显然也是重伤在身,他刚才坐在那,应当是习惯让他保持的身姿板正。
而刚才撞了的那一下,则显然让他保持不住,趴在了车板上。
“没事吧。”一瘸一拐的车夫上了马车,想要将他搀扶起来,将瓷瓶抱起后想要放进他怀里。
可那人却突然睁着猩红双眼,一把猛地拽住他,将他一并拉到了地板上,双手甚至掐上了他的脖子。
“给我!!”
他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嘶吼,惯常锐利的眸子此时却已经浑浊不堪,似乎已经被什么东西摧毁了个彻底。
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这,上官爵或者盛卿尘,亦或者是卫行云,都不会敢认这个人就是宋塔。
而被他双手死死掐住的人,显然是姜安常。
他们走在荒郊野岭,马车一路驶过偏僻的村落,始终不敢出现在人多热闹的集市。
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大创。
可是两个重伤的人多有耽搁,即便已经走了二十日,依然看不到大创国境线的源头。
姜安常被掐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却依然执着地对宋塔摇头。
他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向着宋塔的脸侧抚去,像是给他力量一般:“不可以,你……忍、忍一忍,我们、我们就要到大、大创了,你、你不是、不是要带成将军……回、回去么?”
宋塔手上的青筋暴起,他发作的时候几乎听不见旁边的任何声音。
但是大创两个字入耳的时候,整个人显然还是狠狠地激灵了一通。
大创……回家。
对,他要回家。
可是很难受。
活着的每一天,他都在渴望那个能被点燃的烟筒,只有那个烟筒发出的烟雾能令他好受一阵。
他抗拒,又渴望。
身下的人被他掐到喘不上气,但他由始至终没有挣扎,渐渐地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倒映在宋塔眼球中的人影终于在脑海里有了成像。
这个人.……我认识。
他是姜安常,一路将我从东篱骑兵手里带出来的人。
他视线浑浊,手下的力道一松,整个人卸了劲,伏在车壁上大口呼吸。
“咳咳咳咳咳咳咳——”
姜安常捂着脖子咳得很用力,他满脸通红地从地上爬起来,将散落在一边的瓷瓶捡起,重新塞进宋塔的手里。
两个人,一个曲腿,一个盘腿,面对面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