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朕刚刚所言,你莫不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老皇帝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回头看一眼明显受惊的宋贵妃,他压着火气沉声呵斥:
“朕坐在龙椅之上几十年,什么样的流言不曾听过?
百姓以讹传讹,皆为无知,皆为有心之人的散播,这点道理,白相岂能不明?
贵为一国宰相,遇此荒谬流言,不想着如何辟谣如何镇压,反倒是慌慌张张同朕禀报,岂非太辜负朕的期望?!”
白辅年始终低着头,听着老皇帝外强中干的威慑之词,脸上并未泛起丝毫波澜。
屋顶上,傅云珏静静地看着老皇帝提着最后一口气,在同白辅年据理力争,眉头微皱,他放下瓦片,一个纵身,消失不见。
白辅年耳根子微动,知道上头窥视的人走了,嘴角微扬,像是丝毫不在意。
“皇上所言极是,是老臣疏忽了...所谓关心则乱,这也是老臣太过担心您所致,还请皇上恕罪。”
老狐狸深谙如何四两拨千斤地撇开雷霆之怒,一句话出口,既承认了自己的疏忽,又表明了忠心,饶是帝王再怎么不高兴,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即刻降罪。
宋贵妃轻蔑一笑,也顾不得皇帝在场,索性直接戳穿:
“白相还真是关心圣上龙体呢,这话正反都让你给说了,适才触怒龙颜之时,你可曾为龙体思虑一二?”
“老臣有罪,贵妃娘娘说得极是,是臣的罪责,臣愿意承担,请皇上责罚!”
与宋贵妃想的不同,白辅年并未开口替自己狡辩,见她刁难,他索性认了错,也免了口舌之争。
但他很聪明,他说的,是请皇上责罚,而不是降罪,言下之意,他根本没罪。
宋贵妃被他这般态度气得够呛,正欲开口再争辩一二,一边的老皇帝赶忙再次用力拽了拽。
“爱妃也是关心朕的身子,白相从前于社稷有功,二人都是为朕着想,就无谓争执了。
白相,你且起身吧,正如你所言,你也是为了朕着想,才会这般冒冒失失,朕恕你无罪。”
老皇帝也不是吃素的,亲自下场给二人打圆场,还不忘点一点下头跪着的白辅年。
“如今太子还未还朝,朝廷仰仗白相劳心劳力,本就辛苦,就莫要将精力放在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上了,你说呢?”
白辅年一脸真诚,连连点头,“谨遵圣上之言。”
老皇帝不可置否,“朕乏了,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且跪安吧。”
尽管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了,老皇帝还是气沉丹田,以绝对的王者之姿,下了逐客令。
“老臣告退。”
没在浮华殿捞到任何好处,白辅年也不恼。
抬眸波澜不惊地扫过宋贵妃那张美艳,却没有温度的脸,白辅年吝于给她任何表情,转身便直接大步流星地走了。
宋贵妃不是没看出对方的蔑视,“圣上,你看他——”
“好了闭嘴!”
“......”
“你若真的为朕考虑,那便让朕耳根子清静清静!吵吵吵,你是愈发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宋贵妃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老皇帝,“皇上,您这是...您这是在责备臣妾多事么?”
“你是后妃,后妃不得干政,更何况是这般口无遮拦与群臣之首争执不休!
你是吃准了朕舍不得惩罚你是不是!”
宋贵妃有些委屈,咬咬牙,她不甘心道:“圣上想要责罚妾身,只管下旨便是。”
“你!”老皇帝冷哼,“冥顽不灵!
朕乏了,须得静养,你且回自己的宫中,面壁思过!
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前来浮华殿!”
说完,老皇帝一个侧身,便睡下了。
宋贵妃眼眶泛红,“嚯”地起身,扭头便匆匆奔了出去。
身后,老皇帝忽然睁开眼睛,不似之前的愤懑,此刻浑浊的老眼之中,分明多了一丝复杂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