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现身于此的事,自是不能张扬,遂以今晚大大小小的事务,基本上都是女子亲自操持的。
南肃帝不由记起第一次见对方时的情形,完全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如今也逐渐有了几分温婉端庄的气质。
他走近坐下,抬手道:“今晚咱们只是普通的一家人,不用拘谨,虽说你与漓儿尚未正式行仪式,但诏书已下,说起来,你该与他一般,唤朕一声父皇才对。”
“父……父皇。”
女子唤得有些别扭,南肃帝也不在意,又笑道:“不要紧,等日子一长,你便习惯这个身份了。”
姜念卿附和着点了点头,将其中一碗甜汤推过去,道:“苍州的气候较恶劣,初来乍到的身子骨会受不了,这一碗里面有加几味御寒活血的药材,您喝了,今晚能好受些。”
“好。”
老皇帝低头尝了两口,忽地说道:“老三贬至此地的原因,你可知晓?”
“……知道的。”
执着调羹的手指不觉一紧,姜念卿垂着眼睑,心中隐约升起几分忐忑。
然而预料中的责备没有传来,却是另一句问话:“那你又可知,那份赐婚诏书,如何而来?”
她看了对方一眼,摇摇头:“……不知。”
“朕就猜到他不会说。”南肃帝叹了口气。
姜念卿一脸疑云。
老皇帝喝完剩下的甜汤,拿起一旁的布巾拭了拭嘴角,又酝酿片刻,才慢慢道:“老三与忠伯候那边做了什么交易,朕懒得去打探,但关于赐婚,说实话,朕起初是坚决不允的。”
“不仅不允,作为望子成龙的父亲,作为以权为重的帝王,朕甚至想过要派人暗中杀了你。”
她闻言一怔,倒不怎么意外。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理解朕有此念头的缘由。”南肃帝打量着女子的脸色,沉声继续道,“期盼中的事,即将达成,却叫一个外人给生生毁了,本该成就大事的人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自己未卜的前途,仍是处心积虑的要与这位始作俑者在一起,假如你身在朕的角度,想必能体会到朕的愤怒,也该明白在那种情况下,朕是绝不可能同意写下那份诏书的!”
姜念卿抿着唇,低下头无意识地搅动起手中的调羹。
“可是……他来求朕。”
“这么久以来,他几乎从未向朕低过头,唯一那次,是先前悔婚,如今细想起来,也是与你有关,而这回,他不止低头,甚至在朕的寝宫前跪了整整一晚!”
杏眸瞠圆,她猛然抬头。
“道是无论如何,都要在出发前往苍州前,将你的名分,正式定下来。”
“其实咱们容家,历代君主皆出情种,可大多也仅仅是心有偏宠而已,谁能想到……唉,倒是出了个痴情种!”
“看得出,你与漓儿的母妃不同,你不是个柔弱好欺,会轻易为情所困的女子,亦没有贪图荣华权势的野心,从大局来讲,朕是放心的,可从私心来说,这样的你,最是难以掌控。”
“事到如今,朕对你说了这么多,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对他再好一些,虽然不愿承认,但……在他心里面,只有你。”
“朕不希望看到有一天……他被软肋所伤。”
夜深了。
靖王爷语调生硬的读完了八则小故事后,终于听到小床上传来孩童绵长的呼吸声。
他吁了口气,俯身掖好被角,灭了烛火,转身走出耳房。
正巧,屋门咿呀一声被推开,窈窕身影款款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