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里最近出了件不算小的事儿————一个妇人带着个孩子自称是一年前去世的通判大人的外室,还当街找上了通判大人的女儿和弟弟,结果被当场揭穿。
这种风月事本就让人敏感,再加上又是官宦人家,还一波三折,搞得这些天来苏州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事……
“好在立即揭穿了那恶妇,咱们阮家的名声倒是没受什么损害……”周氏说着帮阮素卿掖了掖被角。
“倒是多亏了刘叔,不然这事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才好。”阮素卿倚在床头把空了的药碗递给了旁边守着的小环。
那日还未等官差取来阮父尸骨,那对母子中的小男孩便被这阵仗给吓坏了,三言两语就被问出了破绽,那妇人也是有些小聪明,知道今儿是糊弄不过去了,趁着还没有开馆验骨进一步激怒阮家人,赶紧着交代了自己是财迷心窍,前来冒充的事实。
虽然事情是解决了,可阮素卿当时听完便松了口气,直接昏了过去,一连卧床了四五日,直到这两天才好转起来。
“婶婶可是有话要说?”往常周氏每日在这坐坐便不打扰她休息了,今日却一改常态,几次欲言又止,阮素卿不傻,立即察觉到周氏有心事。
周氏叹了口气,拉住了阮素卿的手:“素卿,这话我本不想说,怕让你多心……可昨日细细想来,若你能听进去,将来对你也是有些好处的……”
“婶婶有话不妨直说,无需担心。”虽说相处短暂,可阮素卿能感觉到周氏对自己这个“侄女”的用心,知道她不会害自己。
“你前些日子在街上……有些不大妥当……”见阮素卿要开口,周氏忙拦住了她,“你先不要说,让我先给你掰开了揉碎了,你听听试试。”
“我心里明白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容不得别人诋毁你父亲,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日若不是刘先生,你的闺誉,你父亲的名声,甚至你叔父的仕途,怕是都要受损的。”
“那恶妇当街拦住我当众胡说,我心里气得恨,也恨不得叫手下婆子给她些厉害瞧瞧,可我却忍住了。因为我知道,一旦让人看见咱们家对这母子动了手,这欺压孤儿寡母的名声是甭想摘掉了。”
听到这里,阮素卿还是有些不理解,“婶婶,她口口声声说是我父亲外室,若她是,我身为嫡女自可处置;若不是,她毁人声誉居心叵测,我叫人打她二十棍,便是寻遍大雍律法也是找不到错处的。”
“你还是不明白。”周氏轻拍了拍阮素卿的手,“此事重点不在于律法,而在于一个‘情’字。”
“咱们是官宦人家,那妇人却是一介平民,又说自己对你父亲情深义重,带着儿子吃足了苦头,做足了可怜相,百姓看在眼里,自是会偏向于她。”
“你若是动了她,便是不讲人情,我一再地想和和气气地带他们母子走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等把他们带回府里,便是想怎么处置也不关他人事了。”
“婶婶,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心机深沉装作楚楚可怜的人了。”阮素卿想起了前世在柳恬儿手里吃的亏,心里更是怒火中烧,“那些看热闹的,他们怎么就如此蠢笨,自己成了别人手里的枪也不自知!”
“只要见人挤出些眼泪,瘪瘪嘴,耷拉着眉毛,他们便觉得看清了真相,自以为是地七嘴八舌,上下唇一碰就想着‘伸张正义’,殊不知他们眼里可怜的人早就看透了他们,用这些轻而易举得来的同情心为自己铺路!自己做了别人手里的刀却还不自知,反倒是在沾沾自喜!”
“那毒妇想用这个威胁,我就偏不受威胁,便是当众杖责于她,谁又能奈我何?”
“素卿!”周氏语气猛地有些严厉,但又缓和下来,“我何尝不知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