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英沙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头都差点埋到胸口去:“远……远房的。”
顾伏桦自然不会和这群不着调的人一起凑热闹,到门口就丢下一句“有事”,便与他们分道扬镳,往一边走去了。
剩下几个人骑着马,热热闹闹往彭英沙家中而去。
桑峰悄悄地告诉桑衿和彭英沙:“你们知道吗?赵王在今年初有一次,半夜醒来忽然想听满春楼的姑娘吹曲子,但是当时已经宵禁,王爷觉得明目张胆犯禁不太好,于是就……”
说到这里,他嗤嗤窃笑,却不再说下去。
前面赵王耳朵尖,早已经听到了,回头对着他笑骂:“桑峰你个混蛋,这么一件破事翻来覆去地说,本王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不就是本王换上更夫的衣服偷偷出去,然后被军营的人出来防卫,逮个正着,所以在衙门蹲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晋泽过来,才把我放出来吗?”
连鄂王也忍不住笑了,那颗朱砂痣在舒展的双眉间显得格外动人:“皇兄,你真是荒唐,穿着更夫的衣服被抓进去,他们的人谁会相信你。”
“所以啊,今天把他们气焰给打压的,真是大快我心!”赵王挥着马鞭哈哈大笑,“桑家姑娘,下次有这样的好事,还叫上我!”
桑衿看着这个浑不像话的王爷,也只好当做自己没听见,苦笑着把脸转向一边。
彭家的大槐树下依然围坐着一堆闲人,正在口沫横飞地传播闲言碎语:“哎哎,那个老彭家的二儿子,昨天不自量力去地主家借马,要去参加什么比赛,结果被赶回来了,你们知道吗?”
“赶就赶嘛,人家现在白捡了个漂亮媳妇儿,就算不去参加那比赛,两个人也够了!”
“哎你别说,我觉得那小姑娘有点不对劲,昨天半夜啊,我就听到他家院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年轻女人抽泣声!真渗人啊......是不是被彭英沙给打了啊?”
“不会吧?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啊......”
听着别人的闲言碎语,彭英沙有点无奈而尴尬地看着他们,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其......其实他们说的是阿茵,她不是我远房亲戚,我看她无父无母倒在山路边,挺可怜的,就把她带回家了。我们......我们挺好的,准备过几个月就......就......”
众人看着他的大红脸,顿时了然,桑峰和他打过一场球,俨然已经是兄弟了,立即起哄:“好啊,什么时候成亲,我们来喝喜酒!”
“还没定呢......最主要现在家里也没啥钱。哦,各位请往这边走。”他拘谨得几乎要找个地洞钻下去,赶紧领着他们往家里走。
彭家虽然不大,但院子不小,收拾得着实干净整齐。
院外是一排木槿花树篱,左边一株石榴树,右边一个葡萄架,架子下放着石桌石凳。屋旁还引了外面水渠进来,设了一个小池子,里面养了三四条红鲤鱼,池子边一丛菖蒲,数株鸢尾,清新可爱。
此时正有个少女蹲在小池边清洗刚摘下来的白木槿,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她站起回头,惊惶不安地扫视着面前这群人,直到看见彭英沙才松了一口气,讷讷叫他:“彭大哥。”
“阿茵,那个......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说帮我做古楼子的,然后他们是,是......”
“是朋友,彭大哥的朋友,慕名来吃你做的古楼子。”赵王哈哈笑着,打断彭英沙的话。
名叫阿茵的少女长相十分清丽,跟手中水灵灵的木槿花似的,虽然不算什么艳丽名花,但那种清新娇嫩的少女气息格外动人。她似乎十分怕生,只略微向他们点了下头,便低头端起洗好的白木槿,一转身就进了屋内。
彭英沙赶紧招呼大家进屋坐,赵王却摆手,命人把酒摆到葡萄架下,随意就在石凳上坐下了,对鄂王说:“这小院子真不错,比哥哥你那个茶室有趣多了。”
鄂王无奈笑着,示意桑衿和桑峰也都坐下。
彭英沙从里面端出个足有一尺直径的古楼子,放在桌上。这饼烤得焦脆灿黄,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众人都迫不及待掰了一块品尝,羊肉的香混合在饼皮的脆里面,入口的那种鲜美,叫人直欲升仙,不似人间美味。
几个人刚打完球饥肠辘辘,更觉这个古楼子味道绝妙。赵王几乎抢了一半捧在手上吃,问:“彭英沙,这是刚刚那位姑娘做的?”
彭英沙点头,说:“她说再给做个木槿蛋花汤,各位先慢点吃,我去帮忙。”
他说完,飞也似地跑里面去了。桑衿手中捏着一块饼,踱步到门口一看,那位阿茵姑娘正在灶台边打鸡蛋,彭英沙坐在那儿烧火。
火苗子在膛中吞吐,一片柴灰飞出来,粘在了彭英沙的脸上。阿茵轻声唤他,指了指脸颊,彭英沙抬头看她,胡乱将自己的脸抹了几下,那柴灰却在他脸上被涂抹成了一片。
阿茵摇头无奈,只能走到彭英沙身边,弯下腰,抬起袖口帮他轻轻擦去那片灰迹。
彭英沙抬头朝她一笑,笑容有点傻乎乎的,在灶中偶尔窜出来的火苗映照下,微带晕红。
桑衿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她想起上界某一日黄昏,某一个人,为她跑到了东海只为寻得一束海花,脸颊上也是蹭上了一片尘埃。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用袖口帮他轻轻擦去,与他相视而笑。
大约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