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锱铢就再也不能清清楚楚地记住了。她一舞终了就回到偏殿候着,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云霄殿里传来的丝竹声。在丝竹乱耳中,锱铢脑中在天人交战着。
一向备受皇室冷落的七殿下东方恒在皇上面前神色自若地行棋走步,连原来在父亲与自己眼里听天由命的婚事,也在他的平局棋盘中变得轻而易举,亏父亲当初还让自己送去一份筹码……这还不算什么,全当是献礼讨好就不避嫌了,但东方恒让自己当众独舞的请求,怎么看都有点过于……过于明显了。他倒是会猜帝王心思,完全就是拿自己的婚事来赌皇上对谢家的信任,还用言语装得情根深种的模样,也不看看自己那张僵硬的脸,怎么骗得了人呢。
想到这里,锱铢半边脸都热熏熏的,却自顾自地端起桌上凉了的茶水就喝去了一大盏,连一旁端着茶壶伶俐的宫女都来不及阻止,只当这是贵人多作怪,兴许喝凉茶就是这位的偏好,若不是,落了面子也不好,只好当作没看见。
等正殿里的奏乐声低了下来后,一大群丽人都回到了偏殿里。柳妙心第一个就快步走到锱铢身侧,凑近低下头来说,“锱铢,我被许给了五殿下。”白皙的脸上晕开了两朵红云,一副憋不住话匣子的模样。
“五殿下?”锱铢脑海里浮现那天在家中见到的爽朗男子,柳妙心与他在一起,想来也是会疼惜人的。“你觉着如何?有与丹贵妃说上话吗?”丹贵妃是五殿下东方彦的生母,柳妙心是知道的,点点头,“她赞了我两句,其实也是在预料中的了。”
才说罢,柳妙心抓起锱铢放在茶案上的手,刻意压低声音,“你,你真的要和那个冷面冷心的人在一起吗?”又觉不妥,解释道,“我是听人说过,那位见人都不说话的,担心你会不会觉着乏味?”锱铢反过来也握住了柳妙心的手,“这样才有趣啊。”
柳妙心一副被吓到的花容,明白是多说无益了,很快就磕巴其他人的良配了。想不到那位伤了手的御史大夫之女金锦选上了太子侧妃,而且太子正妃一位还空缺着,在一旁随伺的宫女怎么看她的伤都有种祸兮福所依的感觉。但最令锱铢意外的莫过于安阳郡主被许给西定王的消息了,虽说当初有想到安阳侯一门强强联合的机会微弱,但也没有往偏远荒凉之地去想。
回到清宁苑后,柳妙心还坐在锱铢厢房中细声地感慨,“锱铢,你说,连绣帕子都讲究配色花式要与衣裙鞋袜相配的郡主,怎么能忍受西边粗糙的衣食呢?听说那风刮在脸上像飞刀子呢,啧啧。”
锱铢听不下去了,正想转个话题,柳妙心又道,“不过她有一点好的,那个跋扈单纯的刘相女刘依依是西定王侧妃,等跟着去西边沙山后看她也张扬不起来了,还不给治得妥妥的。好过我……”
“怎么了?你还会有害怕的人?”
“害怕谈不上,就是烦人些。”柳妙心将手中的蝶恋花绢帕揪成一团,“方娉婷是五殿下的侧妃,将与我同日进王府。”
竟是如此?锱铢不由自主的就想到那张妆容精致,谈笑言语无一不恰到好处的女子。只是看惯了迎来送往知悉了宅院争夺的贵女不比男子,在她们眼里无过即为深沉,更何况是才名响亮的相女呢?别人是否看透不重要,但在柳妙心的眼中,方娉婷绝对不是简单的闺阁女子。
“我只是想不到方娉婷会是五殿下的侧妃……”锱铢一手阻止柳妙心摧残绢帕,另一手近乎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此话一出,虽是半截,两人目光一碰,心中就都明白对方所想。
柳妙心接过牡丹递来的花茶,轻轻啜了口,还未回甘就笑起来,“锱铢,说来此次选秀的三大丞相女,你算是最不错的了。七殿下怎么说刚才也是被封了王的,又赐了府邸,离你们家也不远,至少你新嫁过去也一时没有侧室之忧,我可羡慕你了……”话才出口,又觉着不太对劲,“我这是希望你往后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叫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看着柳妙心眉梢轻敛,眼角弯弯的生动表情,锱铢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同于清宁苑的欢馨笑意,秀水宫里南宁苑的气氛像是要僵住了一般。两个洒扫婆子瞧着左右没人就躲在墙根闲谈,“我说什么,小姐竟连正室都当不成,回头我们也讨不了好!皇后看着对我家小姐爱怜,连个太子侧妃也不见允的,这就是天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