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莲本就因载羿一再推迟婚期,焦虑不安,情绪不稳,能克制到如此程度,全凭着她对载羿的一片痴心,此刻,到底是绷不住了。
“呵!”姒莲轻诮了一声,那张因为睡眠不足而凹陷的双眼,更加明显了几分,“还有那国雍殿一事……”
说到这里,她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脸涨得通红,眼眸中的泪水在打转,“你以为你们的计划,当真天衣无缝?”
但一脸冷酷的载羿,彻底伤到了她心中信念的根本,单方面的付出,得不到回应,她的痴心,在这个男人面前仿佛是随时随地都可以丢弃的垃圾一般。
当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后,此刻的姒莲,仿佛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商次妃娘娘想让她背上污名,嫁给有商国的大公子:子以跌;而你,却伙同他人算计,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你们皆以为她痴傻蠢笨,个个都想算计她!”
“可有谁想过,那一日,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可还能做到在如此完美的算计中金蝉脱壳?”回想起那日的事情,姒莲当初有多欢喜,如今胸中就有多悲痛,“诸如此类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姒嬛和姒瑶不就是如此吗?她们伙同南宫心爱,找来寻城中的采花贼,想要侮辱姒玄衣,可结果呢?出了祸事的是姒嬛与姒瑶,而如今,我又落得如此孤立无援的绝境……”
载羿闻言,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眼中带着怒意,横视着姒莲。
“载羿太子,姒玄衣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打骂,算计的九州第一废物了!更不是只知道围在你身边转的蠢货!”在她唇齿间吐出的一字一句都是煎熬,连最基本的威仪都丢失了,变得羞愤难当,歇斯底里,痛哭流涕,“这些年来,我的确处处算计,那也不过是为了想要得到你一抹回顾,可事到如今,我却输得很彻底。”
“但是——”言犹至此,姒莲嘶吼过后,后头的声音愈发嘶哑,心中一片心灰意冷,仿佛那番话语,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生机与戾气,只待留下遗言,便会晕死过去一般,“我腹中的孩儿是无辜的,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血啊!”
一阵狂悲之后,向来不笨的姒莲总算是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不是全部,但也很接近真相。
第一次算计姒玄衣,她就没有动过半点恻隐之心,唯一的原则恐怕就是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所有的一切都是姒嬛在进行,而姒瑶更是个没有脑子的女人,若说姒玄衣是被九州列国耻笑,那姒瑶便是被整个寻城当做白痴,因为谁都知道,姒玄衣即便是再不如人,她也是嫡公主。
合宫中的庶出皇子、公主见了她都得毕恭毕敬的,只有向来与她亲近的姒嬛有特权,而姒瑶却在所有人面前都不拿姒玄衣当回事,所以,所有对姒玄衣不利的传闻,以及打骂,都是姒瑶出面,而得利的,永远是身边那个看似处处维护姒玄衣,却又坏事做尽的姒嬛。
但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
她只是利用姒瑶将姒玄衣踩在脚底下而已,可如今,她却彻底输给了那个曾被她踩在脚底的,在天下间臭名远扬,人人鄙薄的废物。
载羿一身月白锦袍,整理得一丝不苟,静静地站在青金石所铺建的地板上,一双灰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别人看不懂的光泽。
一向不太在意女人的载羿,在这一刻,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原来,姒嬛和姒瑶,一直在踩着姒玄衣的声威替自己累积好名声。
原来,自己过去忽视了姒玄衣那么多的委屈,甚至还忽视了她对自己的重要性!
难怪她要装痴扮傻,日日生活在无尽的算计之中,换做是任何人,也会想尽办法自保。
二人沉默了许久。
“莲儿,你若真的对我有几分情意,腹中的孩子便绝不能留,世人皆知,有穷国民风彪悍,人人骁勇善战,百姓们是绝不可能容忍一个丧德诲淫,婚前失贞的女人,成为羿王元妃的。”载羿转过身,那张妖孽的脸上眼睑细长,英挺的鼻梁下,横着两瓣凉薄的唇,说出的话语,更是残酷至极,“你是夏后皇朝的四公主,容貌过人,冰雪聪慧,正直大好年华,即便是不愿嫁给右师朴,也可自请和离,右师朴也断然不会拒绝,将来再嫁,相信夫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说完,他脸色漠然,带着那一身冷冽的气质,倨傲中携着拒人千里的无情,转身离去。
“载羿!”姒莲凄切悲恻的嗓音,从喉头迸射而出,声音落下,只留的她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而载羿的脚步却从未因此而停顿半分,反倒是踩着频率极为均匀的步伐,逐渐消失在姒莲那充满期待又逐渐爬满挫败的目光里。
是了!
明明是他要了她的身子,事后,他却说她是个丧德诲淫,婚前失贞的女子。
姒玄衣是嫡公主啊!若是能娶了她,有穷国便能顺利晋升为侯爵国,载羿怎可能会因为一个孩子而甘心被束缚?他从第一次与她欢好时,便防着她有孕,还特意命人熬了避子汤给她喝,自那时起,他便根本就没想过她会怀上他的骨血,更何况如今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姒玄衣那个贱人身上?
说什么有穷国民风彪悍,不过是想威胁她不要去贪妄元妃之位而已,因为元妃之位,是他留给姒玄衣的!
“哈哈哈——姒玄衣,咳咳……”姒莲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面目狰狞,眼神里充满了邪恶的恨意,“别以为你赢了!只要我能生下这个孩子,便能证明这个孩子是载羿太子的,羿王若是知道这是他的长孙,肯定会给我一个名分,哪怕是个侍妾,只要能嫁到太子府,我就心甘情愿,哪怕你有一天真的成了载羿的元妃,我也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癫狂!
疯魔!
殊死一搏的疯狂!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腹中这块肉,便是她最后的筹码!
当姒莲自认为看清了载羿那丑恶的嘴脸后,却看不见她此时此刻脸上的狰狞与丑陋,那双眼,那张脸,比厉鬼更加令人嫌恶。
姒玄衣和冥北幽就在右师朴府上的屋顶上,将所发生的事情全部都看在了眼底。
冥北幽一声不吭,将姒玄衣拽回怀中,踏着夜色,朝洛水城方向而去。
“回去后,你打算怎么做?”冥北幽低沉的嗓音,在姒玄衣耳畔响起。
“花家,你了解多少?”姒玄衣道。
“殿下指的是南斗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