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容宣坐在床上扶额叹气。昨夜饮酒过量,今早果真头痛欲裂。
守在门外的容恒听见屋里动静,以为他要起了,遂问他是否要洗漱。
“我再躺半个时辰,你去忙罢。”容宣慢慢躺下,动作稍大一些便感觉头晕目眩,脑中一片浆糊。
“相国还难受吗?奴去准备糖水。”听容宣应了声,容恒一溜烟儿跑远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往这边来。
刚合眼,却闻“哐当”一声响,屋门自外边被人一脚踹开。
“何人造次?!”容宣一惊,随即缩到床角裹紧锦衾,警惕地盯着帐外快速逼近的身影。
来者出乎意料,竟是沉萧,脸色不甚好看,欲食人一般。
容宣对于沉萧一向抱着不得罪、可讨好、见机行事的态度,今日这般雷霆模样倒是吓他一跳,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心虚,迅速揣测自己哪番小动作又不幸暴露了,亦或是闯下祸事惊扰了萧琅。
尽管心虚,但面上仍要理直气壮,“沉萧阿姊怎可擅闯宣之寝室,孤男寡女岂非落人口舌,虽是光天化日,此番仍是无礼之举……”
“无礼?我看你才是无礼至极!你倒是房门紧闭、高枕无忧!”沉萧不肯听他把话说完,直接掀开青帐怒骂,“怪道将先生留在相舍,当真不怀好意!我见你日日出入宫廷,怕不是早与那姜妲暗通款曲,存心祸害先生来了!”
“阿姊怎可对大王出言不逊!”容宣高声喝止,眼神瞟向一侧。
沉萧不由向外望去,细听屋前屋后并没有人,立刻松了口气,回头仍是怒瞪容宣。
听沉萧骂自己与姜妲有鬼祟,容宣比方才精神了许多,身子也坐直了——骂他可以,但不能污蔑他与别的女人有染!“阿姊且消气,宣不知阿姊是从何处听来的胡言乱语,此话着实有失偏颇。宣对先生之心天地可鉴,阿姊既心知肚明,又何必拿这些话来伤人。至于……旁人不知,阿姊不应该不知其中因果缘由,怎能说出这般无礼的话。”
“我看你是权倾朝野锦衣玉食惯了忘了亡国……”沉萧激动之余险些说错话,她赶紧闭嘴深吸一口气,自觉心绪平静了许多才又开口,“我且问你,公孙宠那厮缘何得以留宿相舍,今日一早便扰人清静,竟敢擅自闯入竹林,一迭声地唤人,吵得先生翻来覆去睡不着!若非阵法阻拦,他怕不是要直接闯入竹北院!此人贼眉鼠眼无比难缠,行为举止如同烂泥一般扯不干净,定是看先生年纪小脾气好容易欺负!先生好说话,我可不好说话!”
公孙宠住在相舍?!
他怎会住在相舍?!
“宠、宠先生怎会住在相舍?”沉萧的话令容宣十分茫然,讷讷反问。
“你问我?”沉萧闻言柳眉倒竖,扬手似要打他。
容宣赶紧抬手护面连声否认,他沉思片刻,捋着头发慢慢说道,“阿姊,宣属实不知发生了何事,不过阿姊莫急,待我洗漱一番……”
“你不知?家老亲眼所见这厮跟着你回来的,你会不知?如今满城尽知公孙宠留宿相舍,且不说扰了先生清净,姜妲那边我看你作何解释!”
闻言,容宣立刻起了一身白毛汗,昏沉的头脑彻底清醒了。
相国罔顾大王指令,私邀公孙宠出入相舍,交往甚密,此为罪一;在明知利害的情况下纵容公孙宠打扰疆景子,此为罪二;怠慢名家贤士,此为罪三……那些个贵族无时无刻不在等着揪他的小辫子,这次却是他自己将小辫子塞进了政敌手里。
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政敌会如何弹劾自己容宣想都不用想,恐怕弹劾文书早已在姜妲案头摞成了小山。
心思转了百八十回终是化作一声懊悔的太息,“饮酒误事啊……”
“知道便好!”沉萧瞪他一眼,扔下句“要么你把他请出去,要么我把你请出去”的狠话,摔门而去。
“这……”容宣再扶额叹气,头比方才更疼了。
沉萧将将离开不久,容恒便在屋外敲门,“相国,公孙先生往这边来了,你要起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