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儿跑掉了。
萧琅飞起一脚刚好踢空,咆哮着让他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心里是有些开心的,眼带笑意地回屋关了门。
看到案上要刻的简,因被容宣的到访打断,她一下忘了自己要写什么,遂弃笔不写,翻出上次从书架上找到的一卷杂记倚榻翻阅起来。
和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此刻光景无比惬意。
说起这卷杂记,是在容宣书房找到的。
书房是姜妲在太女府时专门处理公务的地方,西向半间有三面书架,摆满了典籍。改建相舍后,容宣继承了这批典籍,为此他夸了好多次姜妲为人大方不小气,萧琅经常趁他不在书房时去“偷”书,不留神就摸到了这套杂记。
发现这套书时,萧琅颇为惊讶——
这类描写虚无缥缈、怪力乱神的书籍本不应该出现在太女的书架上。
是因前朝王巫不分,闹出了很多祸及数代的乱子,因而被商朝“趁虚而入”。为防止商王室重蹈覆辙,自商文帝建朝始,王室便与国巫分了家,王权与神权坚决不允许互相掺和。诸侯不允许阅读鬼神一类的书籍,阴阳家虽不属于巫师行列,但天文历法、占星卜卦等术法均在此列。而巫师不允许阅读帝王之学,儒家、纵横家、兵家典籍均属此类,有违者一律处死。
但她后来又一想,东原既与阴阳巫有联系,姜妲读一两本禁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件事便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说实话,故事传说类的书比正经书要好看百倍,萧琅相当喜欢,时常看到半夜三更不睡觉,要沉萧催好几遍才肯放下。这套杂记正是她最近沉迷的套书,撰者不详。前几卷讲的是神鬼传说,反复吹捧昆仑和东海这两处神话传说中的宝地,现在开始讲述人间的奇异故事。
阴阳家作为最神秘的学派,自然避免不了被人编排野史闲话,甚至一直是人间故事发生的主场。但这套书中写的好些故事其实是阴阳家真实可靠的历史,鲜有外人知晓,不知为谁人所泄。
萧琅看着书中写的那些与无名子有关的故事感觉既奇怪又刺激,她不禁将无名子仙风道骨的老者模样代入其中……嗯,这回更刺激了。
快乐的摸鱼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萧琅意识到简上的字看不清时天色已晚。她懒得起身去掌灯,于是放下书趴在小几上小憩。
容宣来时,榻上人已经睡着了,刚巧酒君子有事要改日再约,他便没有唤醒萧琅,掌了灯坐在旁边继续读那一卷杂记。
纵他学识渊博,也从未见过如此光怪陆离的野史传说。
书中说阴阳家方士可以青春永驻,但他小时候见无名子时,无名子已是须发皆白的长者。书中又说阴阳方士皆擅仙术,这话实在不靠谱,世上哪有神仙,方士擅长的是观星卜卦和道衍天机,所谓“仙术”不过是阵法并内力构成的幻象,方士用以自保而已。
书中还说,阴阳家术主每次只收两名弟子,一名弟子用来祭天,以求获得神灵庇佑和永久侍神的特权,另一名会在老术主驾鹤后继承术主之位,寻找新的继承人和祭天人……
看到这里,容宣“啪”地一声将书卷扣在小几上,十分愤慨,“胡言乱语,无耻放肆!”
“啊?怎么了?!”睡梦中的萧琅被这一声惊得一哆嗦,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四下环顾。猛然瞧见面前坐着一人,吓得她差点滚下榻去,待看清是谁后才松了一口气,皱着脸抱怨了一句“吓死我了”。
见状,容宣十分乖巧地蹭过去,搂住她的肩赔不是,顺势在她脸颊上亲一口占点儿小便宜。
萧琅懒得搭理他,伸手去摸那卷杂记。
“此类闲书败坏学派名誉,流传至今实属不该,你少看为妙。”容宣将杂记收入袖中,说要严查市面上的闲书。
不过是闲人说两句闲话,何必如此较真,甚是小气!
萧琅感觉这人的脑子或许被蚌壳夹过,最近的想法多少有点离谱。但眼下她顾不得与之讲理,“有这要紧功夫倒不如找些食物,饿得我头昏眼花……”
“啊!差点忘了,快走!”
容宣猛然记起自己订了一席饭食,赶紧带她往“容与逍遥”去。
终日在相舍享用庖芈的手艺,偶尔吃点儿好的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