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别这样,说正事。”明义擦干净嘴饮了口水,正襟危坐,“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容宣泄气地摇了摇头,“她一直压下不发,人仍在宫狱里头关着,咱们若是再无进展,怕是此事早晚就这样了结了,至时新令恐难再续威慑之用。”
“我真是受够了!”明义恨恨捶案,“咱们自食客始,哪时哪刻没有为东原殚精竭虑,你我不眠不休地写律文写了半个多月,熬得差点死过去。眼看新令在先王手里有了起色,如今到她手里才多久便使得不伦不类。你看这不过三两载,先将你疏远,后将我罢职,朝中但凡有所成就之人一概不得上前,这与她当初好贤愿治的模样哪还有一点点相似?早知今日,当初我们倒不如支持……”
“明义!”容宣赶紧喝止,低声道,“那可是她的忌讳,不想活了你!走到今天不容易,莫再图那口舌之快。”
“我只是恨,咱们一心为了东原,她却先反目成仇,依傍着宗室对朝官大肆打压,回头却又咬宗室一口,这便是她学的御下之术不成?”
容宣闻此不禁冷笑,“你错了,她这哪是御下之术,她这是在收权呢!”
“收权?她……”明义咽了下口水,“她方继位多久,尚无子嗣,又无功绩,如何收权?她疯了不成!”
推出这个猜测的那一瞬间,容宣亦是难以置信。
姜妲年轻,地位未稳,又未能诞育子嗣,除却万乘之国东原王的身份,她于朝于野于诸侯之间甚至不如容宣更有话语权。她眼下当做的应是尽力拖延时间,利用先王余威与新令压制各方,令忠心之臣将紧要官职牢牢把控住,再想办法尽快孕育太子亦或太女,如此便可断绝不忠之人旁门左道的心思,亦可断绝宗室翻身的机会。待威信远播、地位稳固之时再着贤士一一补缺,慢慢收权方为上策。
姜妲本就耳根软易听信,缺乏果断,有公子忌之事在先,又无举国之功为基,她在朝野的声望威信实难令人信服,收权之举于她而言宜稳不宜早。
“她果真是疯了。”明义喃喃道,“司徒谷他们该有多寒心,那可全是股肱之臣哪!”
“哈!”容宣嗤笑,“你还是太年轻了,当真以为她收的是司徒谷们的权力吗?”
明义不服气地敲案,“我虽年轻却也比你大三岁,你少跟我来这套说辞!”
“她万不敢动先王留给她的老臣与权越君,她收的是你我和宗室的权力!”
闻言,明义瞬间愣住。鼎中的热气扑到他脸上,他看不清容宣说这话时的表情,更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飞鸟尽,良弓藏。她如何便能想到这一步了……却是与先王一模一样。”
“先王?”
“是啊……”明义好似陷入了漫长的回忆当中,他幽幽说道,“先王当年也是像她这般一个接一个地驱逐了最初的辅政功臣,流的流,死的死,后来剩下的,除了太师、国尉等人,几乎全部都是后起之秀,例如司徒和上将军,又如你我。”
容宣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他试探着说了句“看来你很了解先王”。
明义神情一滞,俄而笑说,“我来伊邑的时间远早于你,自然了解得比你多一些,你若对哪些事好奇,尽管与我打听,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对方不愿说,容宣亦不勉强,只应曰“甚妙”。
“罢了,我先回了,改日再来。”明义戴上帽子,起身欲走。
“等等!”容宣唤住他,“你家那位名阿文的随从人品如何?今年多大了?可有读书习字?是哪里人?有甚坏习惯没有?他最近与我们阿恒走得很近,可别给我带坏了孩子。”
“谁?阿文?我家没有这号人,你许是认错了,那不是我家的。”
“阿恒可是亲眼看着他进了你家后门,莫想着诓我。”
“你看你这人!我家的随从奴仆总共不超过十人,姓甚名谁我还是记得住的,我家当真没有名唤子文之人。”
“这倒奇了!你当真没有漏算?他自称是新来的,不过八九日。”
“我哪有时间去买甚新人!若是不信,明日你与阿恒自己去我家看看,保管还是先前那些个人!走了走了,告辞!”
容宣朝他摆摆手,也懒得起身去送他,坐在案后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