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恒回话的语气里立马充满万分的恭敬与感激,“回禀大王,奴泥猪癞狗、粗鄙小人之辈,有幸得相国青眼相加,相国于奴之恩戴天履地,奴永世难忘。”
容恒这番话听得容宣险些笑出声来,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难为他在姜妲面前不畏权威绞尽脑汁说了如此多拗口字词,看来平时各类典籍没有白读,还算是记了些许在心里。
“既已脱籍,便莫再张口闭口奴如何如何,此称若被外人听了去,难免会为容子招来毁谤攻讦。”
“是。”
脚步声渐近,容宣赶紧闭眼装睡。顷刻听见有人推门而入,按脚步来算应有三人,想必是容恒与姜妲、菁菁主仆。
三人走至床前,姜妲环顾四周,问容恒大半夜的点着这些灯做甚。
“呃……”容恒愣了一瞬,随口扯了个理由,“相国他……他惧黑。”
菁菁忍不住笑起来,说相国堂堂男子竟也会怕黑。容恒尴尬地挠了挠头,幸好无人继续追问下去。
见容宣没有睁眼,姜妲大胆弯腰低头打量着他,顿时大为不满,“尔等是如何伺候的,容子何以越发消瘦!脸色竟不如上次伤风未愈时更好些。容子乃东原重器,尔等万不可纵容他过分辛劳,定要时时叮嘱、好生照料才是。”
“谨遵王令。”容恒立刻称是,顺便帮容宣剖白了一番,“相国事务繁忙,时常熬至凌晨天亮,我等实在劝说不住。昨日医士亦是这般说法,见相国今岁多遭伤病折磨,体力大为消磨,便多开了一味安神药剂助眠,相国因服此药沉沉睡去,故而未能起身迎接大王。”
姜妲点头表示知晓。那医士将医案与她看过,说容宣为官执政这些年身体确实消耗过度,竟有衰败之象,故今岁常有疾病之忧,好在尚且年轻,好生调养些许年岁便可恢复。适时她听那医士前半句险些吓死,听到最后才松了口气,不免厌烦这人说话大喘气。
她在床前站了会儿,四下扫视一番,又叮嘱了容恒两句便与菁菁回宫去了。
容恒在门口盯着两人,见她们确实乘车离开了西坊才关门回去找容宣禀报。
行至门口见沉皎正关门出来,道容宣方才确实睡着了。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树下,忽然接连叹了一口气,皆自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萧琅不在,他们到底不知该如何规劝容宣,劝他好歹听一听医士的话,安心等着萧琅回来。
不过他二人的烦忧很快便有人主动帮忙解决了。在容宣装模作样地养伤期间,一份文书都没有送到相舍,原是被姜妲拦下分摊给了范子兴与容宣的几位下属。容恒与沉皎额手称庆,直呼姜妲上善。
容宣也随他们去,享受这一时清闲。只是闲久了便感觉无所事事,有些庸庸碌碌,好在各方消息仍可及时传达,不至于落下多少信息。
至秋末,暑气终为湿寒所取代,不出几日便该入冬了。北方犬戎一族又开始故旧操作,频繁侵扰燕赵边境城邑,抢掠粮草食物与妇人。
赵太子许是等待这一天久矣,早早地在边关布置了大量兵马,犬戎将将露出扰边之意赵国军队便主动进攻,看架势是要一鼓作气将其击退百里,使犬戎再不敢侵扰赵国边境。
与赵国的激烈反击相比,燕国的反应温吞许多,犬戎都已冲到城下了各关口才开始布兵迎敌,反应实在迟钝。也许燕王当真已是风烛残年,越发有心无力。
燕太子正陷入“谋害先太子”的风波当中,此时却提出欲前往北部关隘带兵迎击犬戎骑兵。燕王想了足足两日才同意燕太子北上,但也有条件,若成功击溃犬戎,燕王便不再追究,若兵败,燕太子再不必回燕都了。燕王虽未说明不再追究何事但众人心知肚明,燕太子谋害先太子之罪这便是板上钉钉了,北上带兵迎战并非只是单纯的抗击犬戎扰边,而是燕王给太子一次保命的机会,是成是败全看太子自己的本事。
燕王的决断令燕都再次陷入舆论热潮,有人仍然支持现太子胜利凯旋,有人已开始准备站队新太子。燕王膝下公子近二十人,政绩突出之士不在少数,从中挑选新太子又有何难,何必紧跟一个不放,或许燕王亦是这般想法也说不准。
容恒在街上听到国人议论燕太子之事后回相舍与容宣感慨,难不成这便是诸侯广纳美人孕育诸多子嗣的最终目的吗,能挑挑拣拣的果然更有底气。
沉皎在一旁笑出了声,知道他在影射谁。
待进了冬月,赵国与犬戎连番交战后最终获胜,但犬戎只是退兵三百里而已,并未同意与赵国签订合约。
燕太子闻此不甘示弱,亲自领兵上阵,但他确实不太适合行军打仗,月余数场战役他只险险胜了一场。燕王因此大怒,有意留他在北海郡戍边。
容宣围炉沉思,这一年各诸侯家事国事都比以往更乱些,不知是开始,还是早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