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非在相舍坐了几刻钟便走了,临走时还将案上红柿一并带走了,说要给他儿子龙文尝尝。容宣随便他拿,压根不想搭理他。
容恒将将送走龙非又接连迎来了容宣的几个学生和下属,这帮人一会儿来一个,偏不肯一起来。酉时前后,菁菁与权越君家的随从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两人前后脚地进了相舍大门,俄而又一同离去。容恒站在大门口叉着腰,他倒要看看今日还有多少人要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坊禁关闭,守卫开始在街上巡逻。家老感觉不会有人再来了,便商议着要关门。
两人正说着,但见门外又闪进个人来。容恒定睛一看,又是明义,他赶紧去禀报容宣。
明义进屋正见容宣倚在床角看书,他颇为惊奇地“咦”了声,料想不到容宣今日便能坐起身来了。
容宣命容恒去将那匕首拿来还给明义,容恒这才发现明义手里拿着个花里胡哨的鞘,与那匕首把柄花色一样,他心中疑云由是更深一分。
见容恒又惊又疑,明义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吓到了罢,昨天那脸煞白的。”
“这……”容恒一时不知该怎样回他,看这意思明义当时应在场,又拿着这伤人的匕首,难不成他与那刺客有关系?容恒心中狐疑,不自觉地挡在了容宣床前,眼中满是警惕。
明义见状大笑,这次用力拍了拍容恒的肩膀,“阿恒当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孩子!”
他自袖中取出一枚检递给容宣,同容恒开玩笑般说道,“若你家相国日后委屈了你,你便转头跟着我罢,我将小雯许给你做良人。”
“相国不会委屈奴,奴也不会离开相国。”容恒习惯性地想窜到容宣背后藏起来,然而那人正倚在床上,无处藏身的容恒顿时有些无措。
容宣此刻心中不说十分感动却也是万分欣慰,他一向觉得容恒乃良善之子,两日内又见其忠心不作伪,料定这些年岁主仆二人心意不假。
当初萧琅将容恒自后院马棚摘出来赐名时,想的也是让他代替钟离邯的位置。毕竟钟离邯行事不够利索圆滑,前途亦大有可为,不好将他禁锢在容宣身边。且自他从军后,容宣正好缺少一个如他一般忠心的长随来料理琐事,萧琅在相舍观察了好些时日,又占了一卦,最终才选定马仆丁成为“容恒”。如今看来她的选择十分正确,容宣对容恒给予了十分信任与栽培,容恒则赤心以报,这正是两人都希望出现的局面。
“莫再说胡话逗他,赶紧回罢,免得撞见人。”
容宣这便要打发明义离开,明义将匕首收入袖中,又弹了下容恒的脑壳才走。
容恒见他走了,立刻转身瞪着容宣,一脸要生气的模样。他有些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很生气容宣为何没有提前与他说,害他气了一整天,又是担心又是后怕,结果容宣还藏着掖着跟没事儿人似的,真真气死他了!
眼看这人要气得七窍生烟,容宣赶紧与他说明实情。南市那场刺杀确实是他与明义谋划的,临时要去南市亦是接到了明义发出的信号,而那名醉酒邋遢的刺客正是明义本人。若非是自己人提前说好,谁敢去找菜成那般模样的刺客来刺杀一国之相,刺杀讲究的便是一击即中。
闻及此处,容恒反而更生气了,责怪容宣铤而走险,难道他就不怕明义失手,当真于他心口处一击即中?
容宣却是笑称自己心里有数得很,明义只需将匕首亮出来便是,况且那呼喊杀人的路人与救命的壮士都是自己人,总归会有人救他一命。
“那疡医也是自己人?”容恒追问了一句,他希望不是,否则这场谋划中便只有他一个傻瓜了。
“当然!”见容恒即刻便要翻脸,容宣赶紧补上了后半句,“不是。”
容恒松了一口气,心里舒坦了一点点,也只有一点点而已,“相国您以后做这种事之前可否知会奴一声,您这般真的令奴十分伤心!”
但伤心之余更多的还是生气,他气容宣对自身安危轻视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