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虽猜不透您的目的,但奴还是希望您以后莫再以身犯险。奴作为您最最最贴身的随从,整个伊邑都是知道的,如同昨日那般刺杀相国的戏码,日后若仍需上演尽管刺到奴身上便是,您实无必要亲身上阵。”容恒想了想又说道,“此事我定要禀报先生知晓!”
“何以这般生气,小状告精。”容宣将明义给他那检扔给容恒,“总想着跟琅琅告状,我不要你了,拿着这转赠信投奔明义去罢!”
又来这套!容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解开绳结抽出简牍,他可不信容宣果真舍得将他送人。
容宣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容恒小声念着简牍上的文字,猜他会是哪般表情。结果那人竟出乎意料地平静,他不禁怀疑容恒是否没有看清手中拿着的究竟是什么。
容恒忽然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他,“相国,奴日后当真脱籍变成庶人了?”
“若你不愿,我也可助你重新入籍……”
玩笑话未说完,屋内爆出一阵大哭,倒将容宣吓了一跳。他错愕地看着爆哭的容恒,想笑却又不敢笑。
自东原实行新令,允许主家将于主人有大功之奴自由脱籍为庶民以来,容恒是第一个未有军功而按令脱籍的奴隶。此于容恒而言不啻于新生,而对于容宣,这不仅仅代表着他对容恒过往的感谢与未来的期待,更是以身作则将奴隶脱籍新规付诸实践。他要让更多国人与奴隶看到他改变奴隶生存环境的决心,他要将侵蚀国家根基的祸源与漏洞一点点抹平,来实现他内心真正向往的海晏河清。
“奴祖上都是奴隶,奴终于不是了!”容恒大喜过望,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当即便跪下来向容宣三拜稽首,哽咽难言,“相国就是奴的再生父母!日后奴一心跟着相国,结草衔环难报大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必不辜负相国栽培之心!”
容宣欣慰太息,“你忠心机敏,聪慧玲珑,于我是一大助力。虽然昨日你忘了带钱,但仍与我有救命之恩,脱籍理所应当。望你日后随我用心修习,早日脱胎换骨。既如此,看在我于你有些许恩情的份上,昨日之事便不必说与琅琅知晓了。”
“啊?”容恒一愣,接着站起来将那简牍塞还给容宣,气汹汹地扭头就走,“奴不脱籍了,这状一定要告,收买这种事最好想都别想!您这是行贿,是知法犯法,要罪加一等!”
容宣被他“教训”得一愣一愣的,不禁自行反思了半刻,随后便发现这人在强词夺理,一开口便知他最近又不曾认真念书,装得一本正经地险些将人唬过去。
他唤来沉皎,让沉皎帮忙将容恒的照身贴收一收,随后问起舍外事态如何。
沉皎上午出门在街上晃悠了大半日,道外面不似白天来访诸位说得那般轻巧。
伊邑自昨日午后开始封城,姜妲连夜传权越君进宫,今日又传了平伊君、栗原君与其他几位君候,看他们出宫时的表情应是挨了不少训斥。但估计姜妲不会骂得太狠,各位君侯都是她的长辈,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
几位君候出宫后沉皎悄悄跟了一段,听他们说姜妲问起要杀容宣报仇的话究竟是谁说的,尽管到处都在传是越邑坛主之父栗原君所言,但这番话指向性太强,反倒显得有些虚假。
栗原君是真实的委屈,即便他再嚣张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他同权越君的想法一致,乃是有人诬陷,刻意挑拨东西坊之间的关系,而他头号怀疑的对象便是受害者容宣本人。
沉皎听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笃定,还当他已经拿到了证据,但随后又听他说不知该如何证明,遂料定他只是猜测而已,这才放下心来。
平伊君并不支持栗原君的说辞,他虽不相信刺杀一事是宗室指使的,但也不相信是容宣谋划的,毕竟容宣又有新令要颁布,与宗室持续交恶于他而言大为不利,他断然不会借此发挥,将宗室彻底推向对立面。平伊君坚信其中定有第三者谋划此案,这个时间实在过于巧合,罪魁祸首的目的便是令宗室与容宣的关系更加恶劣,他好从中得利。
两位君侯各持己见,因此动了口角,而后不欢而散。
贵族之间由于利益牵扯关系并不牢靠,遇事不免互相怀疑,只是他们不知该怀疑谁,但又不能白白背了这个黑锅,除却栗原君坚定不移外,其他几位君侯的头绪犹如一团乱麻。
跟完君侯之后沉皎又偷偷摸进了宫,本想听听姜妲作何感想,谁知正好撞上了宫内巡视的侍卫,他险些被人发现,于是不敢再乱动,趁着两队侍卫转身的空隙赶紧出宫回来了。
末了,沉皎从袖中取出一对检递过去,“方才听阿恒说相国为他脱了籍,师叔事先知会过我,若相国为阿恒脱了奴籍便将此贴交给相国。师叔将阿恒新籍其一落在瀛洲岛,又一落在东海郡,随相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