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子谦的声音里带着缺水的沙哑与干涩,他用力咳了几下才感觉嗓子眼儿里敞亮了些,“倒也不算太久。”
不过三五年罢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改变一些事情。
容宣沉默着点了点头,却不知该如何将话接下去,是虚伪地说“师兄远道而来,请恕弟招待不周”,还是直截了当地质问二人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尚未想好。
狭小的空间内迟迟无人应答,也不知究竟是哪个角落在漏水,耳畔滴水的声音越发响亮,慢悠悠的,并不着急。
地牢杳昧,光影微微有些晃动,好像是外面起风了,风自缝隙里漏进来,令抽象的描述变得肉眼可见。
容宣静悄悄地上前一步,子谦似是有所察觉,抻了一下僵直的肩膀,依旧没有回头,像块石头一样坐着。
“师兄为何要与我们过不去?”所有的疑惑说到底不过是同样的问题,所谓对立的源头。
“我们?”子谦细细咀嚼着这个措辞,“文陵君指的是你与疆景子,还是与东原,亦或……与儒家?”
“夫子、先生、东原,和我所有的一切。”
“我何时同夫子过不去?”子谦反问他,于夫子,他问心无愧。
“那儒家与疆景先生你又作何解释?”容宣认为子谦这是在狡辩。
“默而知之,学而不厌。我不过是求个真相而已,于文陵君何碍?”
“真相同你有何关系,非得步步紧逼!”
“与文陵君有关的便都与我有关!也对,文陵君一直很害怕被天下人知晓你觊觎疆景子的肮脏心思。”
子谦说着终于转过身来,面容遮掩在乱发之下,他透过头发稀疏的缝隙盯着容宣的表情,想看看那张脸会不会因为恐惧而扭曲。
容宣微微扬起下颌,俯视着他,“我何曾觊觎过先生,不过幼时无知妄言,竟也劳动师兄惦记至今。”
“文陵君果真大有长进,撒谎时亦可面不改色。”那张脸上没有出现臆想之中的害怕与慌乱,这令子谦十分失望。他嘲讽地看着容宣,眼底尽是轻视,“文陵君如此做派,着实令人看不起。”
“看来燕国政务甚是清闲,容得师兄这般胡思乱想。”容宣在心里盘算着,始终觉得子谦不过是自行揣测想诈他一下而已。他与萧琅的事最亲近之人也不曾全部知晓,这些人指定不会往外说,子谦又是哪来的真凭实据妄自笃定。
子谦对这句讽刺不以为意,“也好,自欺欺人也好。”
容宣突然对这人感到无比厌烦,今日不想再看到他,便同子谦说自己不急于求解,不妨先让他见一见另一位老朋友,“师兄便在此处安生待着罢,也在心里好生想一想,编个甚理由来同你另一位故友和解,他可没有我这般好说话。”
说罢,容宣转身便要离开。离开时他发现了一直在漏水的那个角落,积水在低洼处蓄起了薄薄一层,被他踩得四处飞溅,污了衣摆与履面。
子谦忽然高声威胁他道,“文陵君最好看好我的命,倘若我不幸死在东原,文陵君的那些秘密怕是要藏不住了。”
“秘密?”容宣心里冷笑,但也佯作听话地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去看着他,“师兄不妨说说看,我能有什么秘密怕人知道。”
子谦见他这副不知深浅的模样顿时有些得意,他站起身来,同年少时一般动作,朝容宣招了招手。等容宣靠近,他故作谨慎地压低声音说,“例如文陵君与儒家玩金蝉脱壳,试图上演秦公子宣复国的戏码。亦或是齐公主府小少主、蓬莱疆景子,萧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