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认为是赵韦和燕国一起谋杀了赵景王?”
萧琅不太认同容宣的说法,但又觉得有些道理,不可排除燕国扶持赵韦上位以制约秦国的可能性。
容宣不敢武断是与不是,许是赵韦自己谋算的也说不准,否则赵国王宫守卫如此松懈实在是说不过去,即便是当世最有名的刺客离也做不到来去无踪,那人又是何等身手,竟能杀害一诸侯于床榻之间。“赵景王疾病缠身,小寝内侍疾的宫人理当更加警醒,事实却是殿内无人侍奉,任由赵景王独眠,行止甚是蹊跷!亦或者赵韦事先知晓赵景王不日将薨,干脆直接放弃看守,听任生死,好趁机继位。那么此祸究竟是赵韦亲手所为,还是有人透露了消息,赵韦也只是借了一场东风?”
“既非赵韦所为,他又是如何得知赵景王薨逝之时的,难道他跟鄢君搅和到一起了?”萧琅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巫卜只掌祀戎吉凶,除了阴阳家,可堪占取人卦的只有鄢君,此人虽已看不了天地,但凭他的本事占个生死绰绰有余。
容宣觉得萧琅所言极有可能,先前“文陵君与阴阳家弟子结亲”的流言正是源于赵国的阴阳巫,若非利益攸关,阴阳巫何苦为难一个小小的君侯。“鄢君会不会已经逃到赵国去了,而赵韦欲效仿曾经的东西两国供奉阴阳巫?”
“鬼谷禁地将要开放,鄢君现在哪有闲心伺候赵韦和赵国。”萧琅嗤笑一声,于鄢君和阴阳巫而言,长生和对付阴阳家最是要紧,传教尚是次要,涉政更是无关紧要。“两人保不齐有所勾结,但也不打紧,赵韦现在才开始供奉阴阳巫纯属白费功夫,他最好先祈祷赵国不会为阴阳巫所连累。”
总之,赵国本就站在秦国的对立面,对赵韦保持一直以来的关注强度便可,眼下更重要的是盯紧燕王父子,燕国能出一个子谦便也能出第二个,敌人固然可怕,但变了心的朋友更可怕。
萧琅在心里反复推演了一番秦国在北地的布置,朝野兼备,无所疏漏,于是放下心来,开始琢磨起别的心思,“华渊,你看外头天气多好,我想寻个清净地儿……”
“观星殿不够清净?”容宣搁下笔,“我陪你去?”
萧琅婉拒之,“其实也没有特别想去。”
容宣哼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去找阿俭,他敢跟你瞎闹试试!”
“你看你,格局太小了!”萧琅悻悻地趴在枕上,“未来储君乃是国之重器、国之公器,岂能马虎?我既为长辈,理应时时探望公子俭与众嫔妇,亲切关怀诸人之饮食起居与学习课业,以便及时弥补缺漏。你这人啊,惯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阿恒!”容宣踢了容恒一脚,“你耳聋了吗,没有听见君后所言吗,还不快去!”
“是!”容恒立刻积极应声,“君后放心,臣下定将君后的殷切叮嘱带到。”
他说着便撒腿跑了,出门还不忘贴心地将殿门关上,生怕有一丝风漏进去吹坏了萧琅。
“阿恒这孩子挺好的,甚是善解人意。”萧琅扯着嘴角笑得虚情假意。她瞟了眼牖外,时间将将过午,日光正烈,却是水汽蕴蕴秋风习习,歇个午觉也不错。“那我小憩片刻,晚食莫忘喊我。”
“不敢忘,今天有你甚爱的羹。”容宣也想去歇一觉,但他尚有三四组文书未阅,数量不算太多,他若是速度快些也能早早看完,说不定还能赶上午觉的小尾巴。“你先歇着,我看完便陪你,等你好起来想去哪里玩儿我都依你。”
“你可要说话算数!”萧琅兴高采烈地应了声,应声的瞬间她已想好明日出游的计划——她要先去趟北市酒肆,再回观星台昏见,还要给夫子和师兄师姊写封家书,寄些有意思的玩意儿回去,免得他们太忙把自己忘了……她一条一条说给容宣听,再三叮嘱对方不要晚食前唤醒她。
容宣恨不得赌咒发誓,承诺若是忘了唤她,他便洗手作羹汤,只要少府有,菜色随她挑。
“啊这……”倒也不是不行,若是能跳过中间环节直接表演洗手作羹汤便更好了!萧琅险些笑出声来,虚伪地推辞了一番,“哎呀,圣人有训,君子远庖厨!”
“先前你骂我是那不要脸的狐狸精,既然我非君子,又何必远庖厨!”
“这多不好意思呀!”
萧琅捂着脸嘤嘤嘤地在床上滚了半天,容宣连哄带吓地又说了好一通,她才终于消停地去歇那个说好的午觉。
然而,待到萧琅自沉梦中醒来时已是天光尽敛,夜色深沉。秋季的干燥果然不容小觑,这一觉睡得她头痛欲裂,嗓子里又干又涩,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扭头一看,见容宣弯腰坐在床边,手肘撑在膝上,眉目低垂,表情深重。床边灯火有些花哨,隐隐绰绰地映着那人红得刺目的眼角。
这人看上去好像哭过,秦国天塌了不成?总该不是要凉了罢?
萧琅心里嘀咕着,抬脚点了容宣一下,示意对方给点水润润喉,她感觉嗓子都要裂开了。
但容宣似乎颇为惊讶,竟问了一句,“你醒了?”
“我可不是醒了么,你太让我失望了!”萧琅艰难的坐起身来,哑着嗓子埋怨容宣不仗义,答应喊她起床却又不吱声,也不知他坐在那里发什么呆。
容宣未接话,只担心地看着她,“你感觉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