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诡异又恐怖的噩梦一直在容宣的脑海里徘徊,直到六月末端,燕赵突然止战,两王向他发来会盟国书,他才没了时间寻思这个,一心扑在会盟大事上。
萧琅认为这是好事,尽管北地诸侯嘴里没几句实话,但当面观察一二也是好的。
容宣虽亦是如此思量,可他放心不下萧琅,倘若这人身体还好,他定是要带着同去的,可如今这般支离破碎的模样怎能经受得住颠簸,留她一人在家更是不放心,没有他在眼前盯着,谁知道萧琅还能干出什么折腾自己的事,只想想便令人无比担忧!
萧琅拍着胸脯发毒誓自己在家绝对没问题,倘若自己再敢折腾小命,下辈子给容宣当牛做马伺候他全家老小。沉皎甚至立下军令状,如果他家师叔再出意外,他便将自己的脑壳卸下来给师叔当球踢。
容宣拿萧琅一向没辙,拉扯来去总算敲定了随行人选——范子兴性情沉稳保守,他适合去。秦俭年轻阅历少,他应当去。容恒是长随,未来可期,他必定去。
萧琅对这个安排简直不能太满意,平日里对她管东管西的三个人一起走了,那秦王宫岂不就是她疆景子的天下了!她越琢磨越兴奋,直恨不得容宣等人连夜快马加鞭离开秦国。
容宣未让她久等,七月第一日天将擦白时分便走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邝鹿台而去。
萧琅貌似关心地亲自送他出城,殷殷叮嘱一番,又站到城头上眺望,直把容宣感动得红了眼眶,频频挥手作别,尚未离开已是归心似箭。
然而事实是,萧琅不等他第二次挥手便已急不可耐地跑回了秦王宫,容宣一回头发现人不见了顿时气得要命,他就知道这人早盼着他走了,惯会装模作样!
萧琅刚回宫不久,沉皎兴高采烈地提了个东西跑来见她,“师叔,您看我抓到了个甚!”
“给我看看?”萧琅好奇地迎上去,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这一看不打紧,险些吓死她,“它怎么在这儿?!”
“它自己飞进来的,正好落在观星宫门口,我便把它抓进来了。”
沉皎手里提的是一只仙禽,鹤颈被他攥在手里,耷拉着头像只鸡一样颓废。
他得意地朝萧琅显摆着,“这可是祥瑞,定是追随师叔来的!”
“那还用你说!这是师兄的鹤!”
无名子养过很多动物用来传信,之前的黑鹰野性未驯,没过多久便纷纷一去不回了。墨家藤鸟又不够灵活,有时出门需要带很多只,现在多是阳宗在用。后来无名子在山顶养了三只鹤,终于如他所愿,又乖巧又好用。
三只鹤各有特征,疆德子的鹤喙上有一条纵贯首尾的红线,萧琅一眼便认了出来。
她话音未落,沉皎已惊恐地将鹤扔了出去,甩掉一个烫手山芋般松了口气。
仙禽从地上爬起来,呱呱叫着朝沉皎冲了过去,萧琅赶紧扑过去抱住它,从它胸前的口袋里取出厚厚一封信。
沉皎被仙禽追出门去,萧琅忐忑不安地展开信件,当即五雷轰顶,顿觉大势已去,自己大限将至——
疆德子在回蓬莱前竟要到秦王宫走一趟!
“完了,师兄来了我指定是死路一条!要不我说自己已经不在秦王宫了……观星笔录我还没写完怎么办……要不让沉皎给他去封信说我已经死了,早就埋了,都烂在地里了,没必要再来收尸了……唉!不知道装死行不行……”
萧琅自言自语嘀咕半天,始终想不出个好主意,于是她唤来沉皎,将信照旧叠好塞回囊中,放归仙禽,假装自己没有收到信,什么仙禽、什么来信、什么疆德子秦王宫的她统统都不知情,如果无法面对,那便原地躺倒逃避现实。
沉皎不知她心里苦,反而异常高兴,他很早之前便想见一见大师伯,那是蓬莱山所有弟子心里最崇拜的人。
萧琅不太懂他们的想法,是她不够厉害还是不够好看,师兄那么凶有什么好崇拜的!她不屑地撇了下嘴,准备睡个回笼觉,顺便琢磨一下如何应对将要来到秦国的疆德子。
等到一觉睡醒,已是近午时。沉皎跑过来告假,说下午要去学宫一趟。萧琅自然无有不应,当下便放他出宫去了。
沉皎将将离开观星宫便有宫人前来禀报,称忠渭君有要事,请求面见君后。
萧琅赶紧梳洗一通,随后宣明义进殿。
“臣下明义,问君后安!”
明义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表情,应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惹得萧琅十分好奇,忙赐座让他细细说来。
“君后,臣下前日由故人牵线得以结识一位有才之士。那人自西地而来,出身虽低然德才兼备,于计量一道尤为擅长。臣下昨日请那位先生到相舍秉烛夜谈,因其才华而震撼,故迫不及待引荐入宫,欲为我大秦再添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