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舅从店里出来就看到他大外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来回打量，“是不是不敢信？”

秦峰点头：“不少钱吧？”

周大舅：“快赶上搁农村盖三间房了。”

秦老汉吃惊：“这么贵？”

周大舅：“贵也值。你们来早了，再过半小时这街上比平时周末还热闹。”

周氏不禁说：“今天就是周末。”

周大舅噎住了。

秦峰：“大舅的意思周末更热闹？”

“对，对！”周大舅点头，“以前两点过后就没人了。自打这条街修好，街坊四邻都爱出来了。”

周氏指着整洁的街道，“出来看大街啊？”

秦峰的舅妈出来说：“听说盖了公厕还剩一点钱，给我们没法分，不给我们，人家也不稀罕，就买了几个石桌石墩放在街角路口。街坊四邻搁石桌上下棋，尿急还不用回家，很多人一呆就是半天。有的人见石桌那边热闹，没什么事就去那边找人聊天，时间一长，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秦峰：“不知真相的外人看到你们这条街热闹，也会忍不住进来看看？”

周大舅点头：“你表弟也是这么说的。得亏当初听你的没选择拆。”

秦峰笑了。

周大舅不禁说：“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还是得问问你。”

秦峰摇头：“我笑不是因为自己厉害。我一直以为南方的老板给你们两个选择。舅妈刚才提到建公厕——”

“不止！”他舅妈说，“让你说中了，还修了下水道。”

秦峰：“那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人家怕直接提出让你们出钱修，你们不乐意，所以就给你们两个选择。你们不想重新选址开店，不舍得放弃这边的老顾客，自然就选择修了。”

周大舅拧眉，“你是说他们压根没打算拆？”

秦峰点头：“只是帮你们修建一下老街，人家没必要修下水道。下水道是大工程，这个钱应该是市里出的。你们不知道流程，只有跟市里谈好条件，承建方才会找你们谈。”

周大舅：“他们就不怕我们要拆？”

秦峰：“我猜他们压根没跟你们谈过补偿款。”

周大舅想想：“还没到那份上。我去五里墩找你妈的时候，我们还没决定是拆是修。”

“这就对了。就算你们选择拆，回头给你的补偿款正好可以买两间店面，你还是会选择修。”

周大舅不禁问：“补偿款这么少？”

秦峰：“这年头能按市价补偿给你们已经很良心了。”

他舅妈不禁说：“那也可以直接跟我们说实话啊。”

秦老汉都忍不住笑了，“你通情达理不等于这一条街的人都好说话。”

秦峰他舅妈不由得想到最后签修建合同的那些人，听说那些人一开始还准备赖账。市里今天派消防，明天让工商部门，后天让民警过去检查，吓得客人不敢进店，店家才老老实实出那笔修建费。

“我忘了。”秦峰他舅妈有点不好意思，“进来吧，外面冷。”

秦峰转向五个儿子，“你们呢？”

顾无益第一次来这边，“你们先进去吧。”

秦峰：“那你看好弟弟们，别往大马路上跑。”

傅青云点头：“爸放心吧。咱家最小的渺渺过几天也有十二周岁了。”

渺渺瞥他一眼，一手拉着二哥一手拉着四哥，就朝蹲在不远处石桌边下象棋的人走去。

傅凌云回头喊两个大哥，猛然睁大眼睛。

秦峰正准备进去，转身之际见他失态，“怎么了？”

傅凌云松开渺渺就往他身后躲。

秦峰吓一跳，“有耗子还是有狼？”

顾凌云二话不说抓过傅青云再次躲到秦峰身后。

秦峰往四周看了看，街坊四邻有的聊天有的忙碌，没什么反常啊。

又看一下小哥俩，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打东边来了一群人，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凌云认识他们？”

傅凌云毫不迟疑地点头。

秦峰转向傅青云。

傅青云拧着眉头看一会儿，待人又走近一点，不禁张了张口。

秦峰想想哥俩这辈子的情况，一出生就跟着他们的生母，然后在王根宝家住一段时间，接着就跟他，没机会四处流浪。

他们认识而他不认识的人，不是王家人就是傅家人。

王美娟死了，王家就算缺孩子想收养他们，也是争不过秦峰。

思及此，秦峰可以确定了，“走在中间的那个中年男人是你们的生父傅义仁？”

哥俩猛地看向秦峰。

秦峰笑了：“怕他干嘛？”

傅青云小声说：“我们还是未成年啊。他要是神经病跟你抢我们，你不一定能抢得过他。”

秦峰：“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有个副市长朋友？”

“这种事市长也不好出面啦。”傅青云摇头，“王美娟弃养我们，他不算弃养。他只是把我们给了王美娟。”

秦峰想想他俩的生父确实没有出送养的手续证明，“那你们——”

“老板，还有早餐吗？”

傅青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秦峰扭头看去，那群人中间的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

“你们先进屋。”秦峰拍拍他们。

顾无益小声说：“晚了。”

秦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傅义仁小跑起来，离他只有五步之遥。

俩孩子一动弹，傅义仁就能看到他们。

秦峰转过身，一手搂着一个往边上退两步让出路来，准备随机应变。

傅义仁冲秦峰道声谢。

傅青云和傅凌云的身体紧绷，不敢喘气。

傅义仁一看冷锅冷灶，很意外，“不卖了？”

周大舅从最里面出来：“二十六了。今年没有三十，二十九算年三十，再过两天就过年了。你家还没准备年货？”

傅义仁：“接老人跟我们一起过春节。看到这边挺漂亮，过来看看，顺便买点东西路上吃。”

周大舅笑道：“往西走几十米还有一家店，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傅义仁道声谢，经过秦峰身边停顿一下，好奇地瞥一眼如木头桩子似的父子几人就去跟家人汇合。

傅青云和傅凌云的肩膀瞬间塌了，不得不靠在秦峰身上。

周大舅奇怪：“你们爷几个干嘛呢？”

秦峰轻微摇头。

顾无益赶忙“嘘”一声。

周大舅下意识噤声。

秦峰盯着那群人三五分钟才松开俩儿子，“好了，警报解除。”

周大舅听糊涂了，“什么解除？”

秦峰指着西边那群人，“知道刚才找你买早餐的是谁吗？”

“我哪知道。”

秦峰：“他俩的生父。”

“啥玩意？”周大舅慌忙跑出去，看到那群人正朝西边的一家早餐店拐去，就转向傅青云和傅凌云，“你们有几个生父？”

秦峰不禁说：“头发还没全白，人先糊涂了。”

周大舅是不敢相信，“你们的生父不认识你们？”

哥俩不由得转向秦峰。

所以刚才不是装不认识，而是压根没认出来。

秦峰点头：“他看到我们只有好奇，应该没认出来。”

周大舅不禁骂了句脏话，“还是人吗？”

秦峰：“他不是人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周大舅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峰转向俩儿子：“没认出来正好。对了，你生父的家在这附近？”

哥俩摇头。

顾无益：“在西城。”

秦峰拧眉。

周大舅：“是不是搬家了？”

秦峰想不通，“我回头找人问问。”怕俩儿子担心，“邵小美老家就是西城的。滨海大饭店的杜师傅也是西城区的，傅又不是大姓，应该好打听。”

哥俩放心下来。

秦峰转向顾无益：“你们上楼吧。”

周大舅立即说：“对，看电视去。菜做好再叫你们。我关一扇门就没人来买早餐了。”

最想玩儿的渺渺也不敢逛了，想到他爸爸说过，哥哥们的父母都不要他们，就一手拉着三哥，一手拉着四哥，喊着大哥和二哥上楼。

周大舅压低声音问秦峰：“他们要是搬到这边了，你打算咋办？”

秦峰：“尽量避开他们。不是我怕他们，而是怕青云和凌云白天见到他们，晚上做噩梦。”

周大舅还是觉得不妥，“我听你妈说，你有个朋友是公安局的？回头跟人走动走动，以防万一。”

秦峰觉得没必要，以免他担心还是老老实实点头。

周大舅立即去里间厨房，让他妹妹和他妻子以及儿媳妇收拾菜，早点吃了团圆饭早点各回各家。

周氏和秦老汉误以为他急着回村。

秦峰确定爹妈不知道，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也没告诉他们。

考虑到俩儿子受到惊吓，等下了车就让老两口先回去，他带着五个儿子回到他们温暖的家歇会儿。

“秦工，等一下。”

秦峰停下，转向门卫室。

门卫抱着一箱东西出来，“你的东西。“

“我的？”秦峰走过去。

门卫点头：“寄件地址居然是滨海。这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钱多的没地儿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