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仇和陈逍在汴京城南逛了几个时辰,穿街过巷,逢茶馆酒楼便入店做客,终于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最是城外玉津园中的一个沧髯老者,仿佛对天机阁颇为了解。
这老者须发尽白,站于人群之中,与常人并无异样,只是一个守园之人。
老者告诉白、陈二人,欲造访天机阁,须有至少三位阁员的引荐,而这些阁员,就隐藏在城中四境,其暗称为“引瞽人”。所谓“瞽”,是为愚昧无知。
在天机阁中人看来,凡世间芸芸众生皆为愚昧之徒,泛泛之辈,而阁中人在阁主圣名的庇护之下,能勘破天机,参透万物,兼有带领众生走出愚昧之责,故为引瞽之人。
白仇初闻此事,颇以为奇,心中已认定天机阁中人必当高傲无比,而这阁主更是神秘莫测,既然如此,要在这短短的几日里找到天机阁,想必也不是一件易事。
二人还从老者这里打听到,引瞽人的武功皆高强无比,他们性情各异,喜怒无常,时而嗜杀,时而哀悯,极难迎合。而他们的共同处是,身体上皆纹有血色刀影,或在手臂,或在腿脚,或在身体其他地方。
白仇闻此,不禁怀疑起老者的身份来。这人既然知道这么多关于天机阁的消息,恐怕与此阁也有着莫大的联系,说不定他就是“引瞽人”之一。
想到这里,白仇对老者愈发恭敬,正欲问老者的真实身份,却被其一语打断。
“老夫并非引瞽之人,只是与天机阁主有交,愿助有求之人寻阁,了却心愿罢了。所谓天机不可泄露,破天机而广布之人必将落得神罚,老夫年老色衰,纵使猝然长逝,也无甚所谓,故而无妨了……唉,苍天之意,尽归菩提,根无言故能久扎于土,叶闻声故遭四季摧残……妄测天意,岂料事在人为?”
落日余晖洒落在老者的白发之上,老者看着白仇和陈逍,原本澄澈的眼珠忽转浑浊,一面说着,一面开始手舞足蹈,而后渐有疯癫之意。待白仇再欲发问,老者除了疯言疯语,也不复言一字一句了。
“哈哈,那老头又开始发疯了!”
“是啊,一天总要编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来骗人,今天不知道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了,每天都还不带重样的!”
“喂!那两个年轻人,你们问谁不好,要去问这个守门的疯子?他每天一到这个点就疯言疯语,我劝你们还是别去招惹的好!”
玉津园里人来人往,众人看着白仇和陈逍询问这老者,不禁捧腹而笑,肆意讥讽。
在他们的话中,这老者是个守园的疯子,身世不明,姓名不晓,年纪不详,既不知其从何时起就在此处守着,也不知其究竟从何地而来。但每逢京城夕阳落下之际,总能看到他那手舞足蹈之姿,嗤笑嗔骂之容。
白仇未搭理众人之话,见老者已不复答话,于是躬身道谢罢,和陈逍离开了人来人往的玉津园。
黄昏已至,万家燃灯,路上行人依旧纷纷。
白仇行于阔道之上,不知为何,心头忽生压抑之感,步子也变得沉重起来。他料定那老者的身份不简单,方才自己似乎与其中的真相近在咫尺,但此时诸多疑惑也只能藏于心中了。
“白兄,你说那位老者的话可信吗?”陈逍见白仇目光空洞,似乎有点异样,于是耸肩问道。
白仇被此举点醒,缓了半会儿,点头道:“嗯,他言之巨细,恐怕有九成为真。”
陈逍反问道:“可是,他本来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疯疯癫癫的了?还有,那些人为什么要叫他疯子?”
白仇摇了摇头:“或许是在装疯卖傻,又或许是勘破天机,堕入梦魇了吧。总之,今日总算是打听到点有用的消息了。”陈逍闻此,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白仇淡然一笑,亦不复再言。
正所谓,“少年志有为,鲜衣又怒马。夕阳所落处,何处不为家?”
二少年一人悬着宝剑,一人身负行囊,一人善武,一人主文,共步于汴京城的阔道之上,穿梭于人来人往的街巷之中,纵使此刻声名未起,却也不误往后少年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