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柠当了二十几年唯物主义者,一朝穿到这蚌精身上,实在是没有当妖怪的自觉。
眼见着身后雾气逐渐蔓延过来,时柠一把搂住谢灼渊的手臂:“道君,这雾越来越大了,你可别把我弄丢了。”
谢灼渊眉心拢了拢。
若是放在往常,他定是要挣开她的。
可眼下林子里雾气愈发浓郁,别说认清道路,就连眼前这小妖精都快要看不见。若是此时挣开了她,一会儿怕是真要走丢。
也罢,就让她拉一会儿好了。
时柠哪知道他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见他没反对,索性整个人都往他身边靠,偏着头打量起四周来。
三心二意的后果就是,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右脚打了个拐儿,一个踉跄便直直往前扑了过去。
谢灼渊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一阵阵似有若无的窸窣声已经包围了两人。
片刻,脚下藤蔓破土而出,只一瞬便牢牢绑住了他的脚。
谢灼渊立时伸手揽住正扑向他的少女,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捞,飞身离开了即将被藤蔓缠住的方寸之地。
下一刻,那藤蔓仿佛活了似的,藤条打着卷儿猛然向两人扑来。堪堪碰到时柠衣角时,银光一闪,倏然便被斩成了数段。
正此时,从那断开的藤蔓中间钻出一只巨大的蜈蚣,头部一对赤红色毒钩,青头的背部,无数只蓝色的脚在藤蔓间交缠蠕动。
时柠眼疾手快,手臂一伸,已经紧紧攀住身旁男人的肩背,整个人都挂在到了他身上。
她虽然穿到妖界,见过的妖怪也不算少了,可大多都是以人形姿态相处。
像这种恶心的节肢动物,她向来敬谢不敏。更何况,还是这么大只的……
时柠舔了舔唇,凑近谢灼渊的耳边,哆哆嗦嗦道:“蜈、蜈蚣。”
微风拂过,吹起谢灼渊宽大的衣摆。
他面色依旧淡淡,没什么情绪似的瞧她一眼,这才扯开她的手,淡声道:“不过是个灵智都未开的蠢物而已。”
时柠颤颤巍巍地站稳了,瞧见那蜈蚣一张嘴,口中黄色的涎液滴滴嗒嗒落了一地,她飞快地绕到谢灼渊背后,将自己往他身上一贴。
“它、它好恶心啊。”
谢灼渊:“……”
时柠将自己往他身后一藏,连头都懒得再探出去了:“怎么办怎么办?它要过来了!”
谢灼渊歪头扫了她一眼,又瞧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看都不敢看了?
妖界那些凶悍的妖兽她不怕,竟是怕起这么个东西来了。
他脚步一转,只轻轻一挥手,便有火苗窜了出去。
火苗一挨上蜈蚣就开始燃烧,剧烈疼痛之下,那蜈蚣疯狂扭动起来,硕大的身体直冲两人扑过来。
谢灼渊面色不变,单手结了个印,指尖微微曲起,山间气流倏然凝聚成形。
只听得“咔嚓咔嚓”的一连串声音,那蜈蚣的身体被砍成了无数截,又寸寸碎裂。
埋头在谢灼渊背后的时柠听到声音,稍一仰头,见漫天黄色的粘稠液体正落下来,急得几乎要跳脚。
她顾不上思考,脚下一转,直往谢灼渊怀里钻,企图躲避这让人恶心的粘液。
怀中少女柔若无骨,猫似的往人怀里钻。
谢灼渊眉心一跳,当下也不知是不是该推开她,却听得她嘀嘀咕咕的声音:“好了吗好了吗?我的衣服还能穿吗?太恶心了,我受不了了。”
她那发丝被风吹起,轻轻拂过他脖颈和下颌,泛起丝丝痒意。
谢灼渊垂眸,只见滚圆乌黑的后脑勺上,只一朵梅花悄然绽放着。他下意识伸手替她将梅花簪扶正了,沉声道:“没事了。”
话音甫一落下,时柠悄然抬头,再不见那蜈蚣踪影,顿时松了口气。
她站直身体,一下子从他怀中退出,嗓音似乎带了些委屈:“我们能不能走了?”
怀中温热倏然便空了,谢灼渊思绪微微一滞,只是道:“走吧。”
那蜈蚣一死,林间雾气便淡了些许。月光透过云层倾泻而下,四周树影绰绰,异常静谧。
时柠点点头,“我们去哪?路上不会还有别的吧?”
一回想到方才那蜈蚣的粘液,她胃里便一阵翻腾。
谢灼渊眸光微动,轻轻掠过身旁的少女。她的脸上在方才躲避之时沾了些灰,睫毛微微颤动,楚楚可怜的样子。
有他在,她还这样害怕?
时柠此时恰好抬头,视线触到他冷淡眼神,小心翼翼道:“道君……”
话还未落,眼前忽然多出一个储物袋。
“这里面有一些保命法宝,若是遇到危险,可以拿出来用。”
时柠愣愣接过:“给我用吗?”
谢灼渊点了点头,又低声教会她口诀和使用储物袋的方法。
时柠乖乖应声,将储物袋挂在腰间,心想这谢灼渊看着高冷,倒还是挺大方的嘛。
此时,面前忽然又落下一截宽大衣袖。
时柠不明所以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抓着罢,”谢灼渊喉头微动,“别走丢了。”
***
苍玄洲,曦和宗。
此时的曦和宗大殿内,几位长老早已齐聚一堂,围着一盏黯淡的命灯愁容满面。
大长老指着灯盏上摇摇欲坠的火苗道:“按理这命灯应是熄了,怎会如此?”
“你什么意思!”三长老闻言,当即跳脚。
他向来是个暴脾气,性子急又护短,听着大长老的话,哪儿哪儿都不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