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能害人，却不能受冤枉，哪怕是害人性命，都觉得自己有理。

但燕砺锋还是压下了心中震惊，脸上波澜不惊，只是靠坐在椅子上。通过和周成海的交流，他已经明白周成海是全然要把杀人罪名推到何坤头上，为此甚至当场伪造了手书。可周延寿此时又坦然承认陈阿宽是他杀的，两个人虽为一族，但口径却不一致，莫非······就诬陷何坤这件事上，是周成海自作主张，没有与周延寿通气？

他心中一亮，如果是这样，就不失为一个突破口了。

“但此事，还是要给陛下一个合理的说法的。”燕砺锋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京城那么多官吏百姓看着，总不能说，你看不惯陈阿宽，于是杀了他，这么简单吧？”

“这关南县每年不知道有多少野兽出没，陈阿宽，必定是被虎豹当了口粮了。”周延寿神情放松下来，“大人，您此番查案辛苦，回京前，周家必定还要隆重招待的。”

怪不得周延寿如此有恃无恐，威逼利诱，贿赂打压，换做一般的官员，可能此时也已经打了退堂鼓。

“我知道了。”燕砺锋淡淡道，不置可否。事到如今，他想知道的，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不需要再和周延寿多废话了。

“那······草民是不是能进里面，看一看周知县了？”周延寿试探着问。

“窃令一事还没有结果，此时解除嫌疑，还为时过早。”燕砺锋语气放缓，但仍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再说了，周家人，不也想找出窃令诬陷的真凶吗？”

周延寿碰了钉子，顿了顿，还是妥协了。燕砺锋态度的转变让他看到了希望，至少不会再为难他，尽管害死陈阿宽一事终究让周家理亏，但既然有钱银铺路，纵使是再大的官，又岂会和钱过不去呢？

送走了周延寿，燕砺锋立马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太累了······这比在神枪营都累啊！

祝良夕和贺骁从堂后的屏风后走出来，各自坐在燕砺锋两边。方才两人的对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也让书记官一字一句记录了下来，周延寿的每一句话，都将是日后定罪的证据。

“燕十七，辛苦了。”贺骁笑道，目光中确有几分佩服，“我以前只当你在西京整日不务正业，没想到，演技如此出色，连周延寿那老狐狸都能骗过去。”

“过奖过奖，还是多亏有各位配合，这戏才能演得天衣无缝。”燕砺锋苦笑着摆了摆手，“这关南县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赶快结案回京城吧。”

“用令牌代替头骨，真有你的。”祝良夕笑着摇摇头。

俗话说，捉贼要捉赃，只有让周成海亲眼看到头骨从花盆中被挖出来，才能认罪悔罪。那天在县衙里发现头骨时，祝良夕第一时间也是这么想的，她本意是要将头骨放回去，再伺机抓周成海一个现行。

但燕砺锋不同意。他说，既然他们遇刺，证明已经被盯上了。一旦凶手得到风声，将头骨转移或销毁，他们就失去了这最关键的证据。

既然头骨不能留下，那又该如何让周成海认罪？那时燕砺锋便胸有成竹地从衣服中掏出一块令牌，埋进了花盆里。对于周家这种大户人家来说，杀人是司空见惯的手段，与三大营有所牵扯却是天大的麻烦，这般情况，是宁可承认杀人，也不能承认偷窃令牌的。

“你这样······能行吗？”祝良夕还是觉得不妥，哪有办案靠诬陷来迫使人认罪的？这不是屈打成招吗？

“我是京中一介纨绔，你是宫中女官，我们两个有谁是专门断案的？陛下既然派我们二人当这查案的特使，本意就没打算用正常手段，只要我们能把真相查出来，能让凶手认了罪，就足矣了。”燕砺锋满不在乎，“再说了，周成海用这般手段诬陷何坤和云霆营，险些让我们燕家背上戕害百姓的污名，我不过是在有限的范围里说他窃令，哪里过分了？”

祝良夕看他振振有词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话来反驳，正巧那时县衙有人进来，他们二人忙着离开，此事也就搁置了。之后回到云霆营，也的确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将计就计了。

直到今天，所有人配合演了一出大戏，打乱了周成海原先的一切谋划。到方才周延寿将事情真相和盘托出，燕砺锋此计虽然不甚光彩，但至少将这个案子查明白了。

“既然周延寿亲口说头骨是陈阿宽的，那这个案子，应该就结案了吧？”贺骁试着问。他全程都没有搞懂燕砺锋想要做什么，只不过是配合演戏而已，到现在依然一头雾水。

“不，还差最后一件事。”燕砺锋信心满满，“我去会会周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