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璋气疯了。
鹰隼一般锐利凶狠的眼眸,连连在谢姝纤细白嫩的脖颈上流连忘返,最后是她那张洋洋得意的小脸。
偏这该死的混账东西犹嫌不足,还挑眉扫视了一圈狼藉的书房,“或者大侠你也可以自己个儿再翻翻,保不齐我错眼烧漏了什么呢。”
萧如璋冷笑,沉声道:“谢姑娘手脚如此利索,能给我剩下什么东西么?”
说罢,他暗自磨了磨牙。上前两步,将人困在他与太师椅之间,“听着,那东西至关重要,你不说没看见,还将其据为己有,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区区一个沈行周可保不住你!”
他甫一靠近,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便迎面而来,再结合那杀气腾腾的话语,谢姝忍不住皱起眉头,厌恶至极地别过脸去,脑海里闪过这人一手拧断旁人脖子的画面。
萧如璋一看她这反应,直接按住她纤薄的肩头,算是将逃路堵死了。
这个混账东西!
什么脏活累活的都是他在干,好处全被她抢先占去了。到头来,他满身血污,吃苦耐劳,她却洁白无瑕,干干净净,怎么好意思嫌弃?
萧如璋历经厮杀,这点子人血溅在身上真不算什么,更惨烈的场面都见识过,早习以为常。他又不是正人君子,要什么光风霁月纤尘不染。
然而谢姝嫌弃的小动作,宛如一计耳光,打得他脸火辣辣疼。
谢姝倒是镇定自若。左右那些密文,她一字不拉记下了才烧的,此人欲杀她灭口,然其真正目的,是通过她找到密文。
因而谢姝有十足的把握,去激怒他。未得密文,此人绝计不敢动她。他不仅不敢杀她,还得千方百计保她活命,方能图效后事。
有恃无恐,她自然没将他放在眼里。直到,男人高大身影如玉山倾颓般向她倒来,修罗猎场般密密匝匝的血腥气从头罩下。
谢姝得意的小表情绷住,眉头皱得更深,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但她对自己的算计足够自信,仍旧笃定对方不敢拿她怎么样。因而凌然扬首,不可一世地睨了男人一眼,冷声道:
“给你一个机会,抓紧从我身上滚下去……”
话未说完,男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把掐住了她的脸。两个手指,一左一右挟制了两颊,迫得谢姝说不出话来。
萧如璋眉头紧拧,垂眸看她。那些气死人的疯话,他真的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下去了,小小年纪,谁教她这样气人的。
沈行周吗?
待回了北镇抚司,他必定要好好将那位吏部侍郎大人查个底儿掉,看他究竟哪年、哪月、哪日,何等居心,怎么敢收了这样一个七十二般变化样样精通的“好学生”。
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是她谢姝不敢冲的?萧如璋有理由怀疑,给她一个棍,这个混账东西保不齐能当场给他演上一出大闹天宫来瞧瞧!
放开!
无声地警告从两枚怒火中烧的眼眸中射出。
她被人拿捏了脸,软嫩的两颊以一种十分可笑的模样向内夹住,殷红的唇不由自主地嘟起。
放肆两字湮没在口舌之中,囫囵不清。
谢姝挣扎起来。
萧如璋做怪,一手掐着她的肩膀,一手拿住她的脸蛋,就是不让她逃脱。
淡淡的眼神轻飘飘地落进她杀气腾腾的眼里,他固然不会杀她,但叫她心里头不痛快,以泄自己心头之愤,还是可以做到的。
谢姝恨恨看他,眼睛瞪得滴溜圆。
卑鄙无耻!斗不过她,就跑来恶心她。
幼稚,无聊!
她恨不得咬下他的一块肉来,偏生捏着她脸的手掌满是血污,实在令人难以下嘴……
谢姝暗自抬腿,悄默声地向男人踢去。可惜创业未半,中道崩殂,萧如璋身手了得,单膝一曲便弹压住了她的不轨图谋。
谢姝气得发昏却拿他没有办法的憋屈表情,令萧如璋心情大好,满头官司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他好整以暇地调侃道:
“拉我挡刀挡箭当垫背,又诓骗我杀护院帮你吸引注意,谢姑娘使唤起人来口舌如此利落。如今倒是嫌弃上了,嗯?你这念完经打和尚的行事作风,是不是也太不道德了啊?”
道德?
他一个居心叵测,来她身边卧底的细作,也配谈道德?
谢姝不忿。
她右臂被阻,左臂毫不犹豫地控在男人脖颈处。谢姝暗自叹息,他满身是血,她真的很不想碰他,然则实在也是没有办法。
五指渐渐收紧,女子愤怒的眼神渐渐沉静下来,幽冷且暗含警告。
她可没有什么要命的情报落在了他的手里,他隶属于哪方势力,知道了也没什么意思,左不过与姜月一般,是去年一场贪墨案被她掀个天翻地覆的江南官场派来的刺客;运气差点,便是沈行周背后的顺天官场,担心她尾大不掉,想帮着沈行周暗暗除掉她这个隐患;运气再差点,便是皇城中人盯上她了。
十年躲藏,苟且偷生。她命不久矣,该做的事却还一件未做,心急之下,这才大开大合地做了几件扎眼的事,被盯上是早晚的事。
可她不怕,即便没有他们,她也会死。她最怕她死,事却未了……
这些小虾米,一个都别想阻碍她。谢姝眸中阴云密布。她想杀他,是真的会杀,会毫不犹豫地杀。
她就是个疯子。
萧如璋一怔。
大半个身子压在谢姝身上,不靠近,他都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这样冰冷。想起之前诊出的奇怪脉象,萧如璋心口油然而生一股复杂心情。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那是真的,不是她设计作伪出来骗他的。控制谢姝脸颊的大手不由自主改虚握为实握,扎扎实实在她细皮嫩肉的小脸蛋上揉了又揉,直逼得掌下苍然肤色,微微泛红,方才作罢。
谢姝镇静的表情再次失控,双眼怒得几欲喷火。
她在谢家角楼面壁十载,心如止水,早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世上已很少有什么能叫她如此火冒三丈,大动干戈。
眼前这个假云卿,着实算个人物!
这个人,竟敢用他恶心的手,揉她的脸……
谢姝也算历经苦厄,中过毒,挨过刀,几次濒死挣扎,几时被人如此这般按着冒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