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卧在奉琼膝上,借着外头闯进来的风,容氏女在脑中描摹着自己见过的春色。
许是心里想的春光太好,春景太迷人,身上也被奉琼暖得热乎乎的,心情大好的容氏女,竟不知不觉将心里藏了这么久的话,给问了出来。
心中七上八下的锣鼓被容氏女问得一停,将那大团大团失去光泽的乌发藏到袖中,奉琼强撑出个笑来。
“阿姐,别多心,怕夫人发现,我一直都是躲着她的。”
“别骗我了,她肯定是不会发现的。”
明明是与以往相同的声音,可奉琼却硬生生从中听出落寞的滋味来,拍了拍她的肩,奉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宽慰她。
其实在她第一回替容氏女回家前,容氏女同她说了很多容家的事儿,也说了很多的容家的人。
而这么多事儿和人中,却独独缺少了,作为容氏女生母的容夫人,这重要的一环。
起先是还以为她们母女感情太好,容氏女不知该怎么说。
直至奉琼在容府见过容夫人后才明白,原来她不说,竟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也更是笃定容夫人绝不会发现,她的女儿居然会换人。
“阿琼……”
拉过奉琼又在往衣袖藏头发的动作,容氏女握住了这双在她最艰难时分,予她力量,给她支撑的手。
“等我走了……”
“别瞎说,你会好好的。等你好了,我就将你的身份还给你……”
“阿琼。”
晃了晃她的手,容氏女阻住了奉琼没说完的话。
其实先前发现自己已无药可救时,容氏女也是不敢相信,更不愿接受的。
只是到了如今,一切都已成了定局,天意不可改,这么久了,她早已学会坦然。
“若是有机会,你替我……替我好好问问她。为什么都是她的孩子,她的眼里,却永远都只有哥哥。”
“我并不贪心的,只是想在她给哥哥缝满身衣衫时,连带也能给我一块巾帕;只是想在她给哥哥点长命灯时,能也给我份祈求……”
“我不贪心,我也不嫉妒……我只是想要一点点,一点点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
这是奉琼在替容氏女改口不叫容夫人“娘”后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她同容氏女的最后一次见面。
而她脸上那伤心又落寞的表情,就是在隔了这久,奉琼也永难忘怀。
“哥哥!”
一梦惊得满身汗,奉琼身上的伤口就算不深,被盐津汗水蛰着也疼得让人难以再好生睡下去。
而才睁开眼,奉琼才盯着帐顶鱼戏莲的花纹,就忽听到一个陌生的呼吸在身侧响起。
转目对上那个一身襕衫的人,奉琼讷讷出言。
而睡得混沌的脑子,让她想不明白这个今日才归家的人,为何会在现在忽然出现在自己床边。
隔着纱帐对上那人的脸,奉琼还未辨析出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为何。
这一直坐在床边的人,却忽伸出一双大手,穿过缠纹纱帐,隔着单薄衣衫将她扶起来。
“阿妹醒了。”
半点没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自觉,望着奉琼提起丝被失措遮挡,容珏甚至还好心地帮她拉起丝被避开受伤的腿。
“听闻阿妹受伤,阿兄心急如焚,刚从母亲处出来,就来看望阿妹,不曾想,阿妹竟是一梦好眠。”
从床边圆凳,移到床边,容珏边慢条斯理说着,边伸手将奉琼鬓间被汗黏得杂乱的发丝理顺。
而还沉在旧梦中难以自拔,闭了闭眼,感到那人徘徊在额边的手有下移的趋势,艰难扯出个笑,奉琼仰头错开容珏还带着冰冷寒意的手。
“阿妹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坦?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接连发问,显得他们兄妹之间,感情有多好似的。
避开他的视线摇头不语,奉琼虽然没看但是却能清晰感受到,这人一面说着,还一面在靠近自己。
“我只是有些渴了,哥哥能不能帮我倒杯水来?”
错开的距离,在话音未落就又被容珏拉了回来。
话音未落,尖巧下巴就被人捏住。
巴掌大的脸不受控的被外力抬起,不得不对上容珏,奉琼整个人都被一阵陌生的气息笼罩着,甚至还能感受到那人唇齿闭合间喷出的热气。
而当被这热气裹着声音,从耳边传入脑中,精巧耳垂被人轻捏着,奉琼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阿妹该叫我什么?我方才好像听错了?”
“阿兄!阿兄!是我叫错了,我实在是渴昏了头,烦请阿兄替我倒杯水来!”
早知容珏是什么样的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将下巴拧出他的手,奉琼没给他继续下去的理由。
手上嫩肤暖如玉,拇指才预摩挲,就感受到这温热消失在指间,紧盯着那强压不悦的颤抖乌睫,容珏胸腔发出一阵畅快的笑。
在这笑后,又揉了揉方才被他理顺的发丝,容珏舒尔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鼻间萦绕着那股独属于她的特殊馨香,容珏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既是阿妹叫我,阿兄当然是无有不从。阿妹渴了,阿兄这就给阿妹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