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儿？”

蹑手蹑脚的尼法朵拉·卢平“啧”了一声，把脚下那个发出噪音的小鸭子玩具捡起来，转身对安多米达绽开一个心虚的笑容：“嗨，妈妈，你怎么还没睡？”

“你要去哪儿？”安多米达疾步走来。她的面色憔悴了许多，棕色的温和的眼睛有些红肿，她看着女儿穿着外套，嘴唇颤抖了起来：“你也要去吗？”

尼法朵拉低下头，轻轻地说：“妈妈，我不能让莱姆斯一个人去战斗……”

“为什么不能？”安多米达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努力抑制住激动的情绪，“你需要陪着你的孩子，他才不到一岁！他更需要你！”

尼法朵拉笑了起来，她走到摇篮旁边，把小鸭子玩具放在了熟睡的婴儿旁边：“他睡着了。”

“那你也不能离开他。如果他醒来发现自己的妈妈不见了，他会怎么想？”安多米达担忧地给摇篮里的小孩掖了一下被子，继续劝说着。

“得了，妈妈，他还这么小，你给他冲点奶粉就好了。”尼法朵拉乐呵呵地挥挥手，转身想要离去。

“不行，你不能走！”安多米达掏出了魔杖，对准了自己的女儿，“你别想踏出房门一步！”

尼法朵拉有些恼火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是干什么？时间来不及了，我得走了。”她在母亲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随着一道白光，她被弹了回来。尼法朵拉揉着脑袋，嚷嚷道：“别闹了！”

“你别闹了！尼法朵拉！你要去干什么？去送命吗？你也要抛下我吗？你的父亲已经死了，我不允许你也离开我！”安多米达憔悴的脸上出现了疯狂的神情，她的魔杖稳稳地对着自己的女儿，没有一丝颤抖。

“我要去陪着莱姆斯……”

“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和那个狼人结婚！”安多米达尖叫着。

空气瞬间凝固了，似乎屋外的冷风灌了进来。黑暗的房子里一片死寂，只有摇篮中的孩子翻身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沉默良久，尼法朵拉平静地说：“妈妈，你不该那么说他。”

“为什么？他会害死你，我早该想到的。”安多米达冷酷地说。

尼法朵拉望着窗外洁白的月光，心里愈发焦躁：“我这不是还活着吗？我要走了，别拦着了，”她继续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顺便挥了挥魔杖挡掉了母亲的攻击，“妈妈，我是个傲罗。”

“你如果走了，就再也不是我的女儿了！”安多米达绝望地说。

“妈妈，当年你和爸爸结婚时，他们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尼法朵拉转过身来，用一种辽远又寂寥的目光凝望着母亲，她的皮肤在月光下近乎透明，像是月光凝成的精灵，下一秒就要飘向月亮了。

安多米达紧紧地抓住她冰冷的手：“尼法朵拉，听我的话，留下来。莱姆斯会没事的，明天早上他就会回来了，你只需要等着他。”

“我也会回来的。”尼法朵拉无情地甩开了她的手。

“你得陪着小泰德！”

尼法朵拉走到了门厅。

安多米达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温柔的棕色眼眸里蓄满了泪水。她大声尖叫着：“你得陪着我！”

尼法朵拉惊愕地转过头，发现自己的母亲倒在了地上。她赶忙跑回去扶起母亲，语无伦次地询问道：“妈妈，你……你怎么了？”

安多米达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柔软的长发被泪水粘在脸上。尼法朵拉从来没有见到过母亲如此失态地哭泣过，哪怕是在得知父亲死讯的那天，她的哀伤也是克制的。但如今，缓缓流淌的溪流冲开堤口，安多米达紧紧拽着女儿的领子，脸痛苦地扭曲了起来：“留下来，孩子。不要走。”

“妈妈，我……”

“我需要你，你的母亲需要你，留下来吧，不要走。”

尼法朵拉凝望着母亲的眼眸，忍不住鼻子一酸。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妈妈，我现在也是一个母亲了。我得去为了我的孩子战斗了。如果这个世界继续由那个人统治，我的孩子不会健康安宁地长大的。”

“那我呢？你的母亲呢？”

“抱歉，再原谅我一次吧，妈妈。母亲总是能原谅孩子的。”尼法朵拉恳求道。

安多米达望着她还有些孩子气的脸庞，心如刀绞。

天呐，我的女儿也已经成为母亲了！她恍惚地想着，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少女时期，和姐姐妹妹的玩耍和拌嘴，翻墙出去和泰德·唐克斯在树林里偷偷见面，任性地切断了家族的联系，留下了所有的东西，和泰德私奔……

啊，妈妈！我也曾这样放开过你的手……你对我说：“留下来吧，安多米达，我的孩子，我不能失去你。”我也这样回答：“原谅我，母亲。”

你原谅我了吗？母亲，你原谅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了吗？

不，你肯定还恨我，才让命运又一次这样上演，让我也体会失去孩子的痛苦吗？

她的手这么凉，我要留不住她了，她要离开我了。我的女儿要离开她的妈妈了。蹒跚臃肿的怀孕，痛苦的分娩，黄铜盆子里的热水，厚厚的羊毛巾，婴儿咿呀学语的声音，她学会叫“妈妈”的声音……

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人，成为一个母亲了。可是她是我的骨肉，是我放在臂弯里长大的孩子，是缠着我做鬼脸的孩子。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她需要我，而是我需要她了？

生命多么奇妙，她是怎么从一个胚胎变成一个小孩的？她是怎么学会走路的？她奇怪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这些我还没想清楚，她就成为一个大人了。

“妈妈，放我去吧。”

她又在恳求我了。她的鼻子和我一模一样，她的眼睛像她的父亲。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多陌生的东西不属于我们。她跌跌撞撞地在霍格沃兹长大，不可思议地成为了傲罗，更加离经叛道地爱上了一个狼人。

但那是独属于尼法朵拉的，哪怕是母亲，我也无法触及。她不只是我的女儿，还是一个优秀的傲罗，莱姆斯的妻子，小泰德的妈妈，凤凰社的一员。

她的衣服渐渐地从我的手里，溜走了。我的腿软了，站不起来，我看着她踏着月光轻快地走了出去，我只能说：“你要小心！注意背后……”

远远地，我听到她的回答：“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