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难得的接风宴。判官级别分明,大判官一般不会驻扎在同一个区域,大家都有不同的辖区。几位大判官从外地履职回来,所以包括丁堰在内,还有几位陈皓乾耳熟能详的大判官都到场迎接了。
“‘镜姬’、‘毒蛇’、‘铁扇’……”每见一位来人,陈皓乾就在心里念出一个他们的名号,“我的天呐,都是指导手册上的人物。”
多数大判官不苟言笑,但见到丁堰,脸色都柔和了不少。那位名号为“毒蛇”的判官,更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镜链只有半边,垂落到肩上,再连接耳后。蜷曲的黑发刚好到肩膀的位置,身着一件纯白大衣,上面纹有银色游蛇的图样,狭长的狐狸眼看起来温柔又多情。
“丁堰,好久不见。”
陈皓乾几乎被这位判官的美色晃晕了眼,心里又猛然一悚。
这可是毒蛇……这位判官的传闻,即使是资深的老前辈也觉得毛骨悚然。
丁堰却只是看着他,神情意味不明:“你妹妹好像回来了。”
那位判官的笑容却慢慢敛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一副不理解的样子:“丁大人说笑了,我哪儿来的妹妹?”
“红伞现世,不是她是谁?”有位大判官冷哼一声,“销声匿迹一百多年,终于又忍不住出来兴风作浪了。”
“哦,你说虞蝶呀。”毒蛇的笑容又出现了,这会儿陈皓乾看出了瘆人的意味,“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亲手送走的。”
“怎么?在座诸位质疑我处理的不够干净利落?”他眼神扫了四周一圈,慢条斯理地说,“当时可是无人敢处理这场祸乱呀,不是你们把我推出去的吗?”
“可你不该用七杀阵去对付她。”另一位女性判官忍不住说,“你明知这是极煞之刑,遭受这种虐待,死者亡魂不宁,很容易幻化成恶鬼。红伞那种级别的判官,你这是硬生生给我们造出个大敌人。何况她临死之前……她如果拼死,还有概率踏出那个阵,但你对她说,如果她踏出阵法,你就永不再认她这个妹妹,她硬生生跪在那里,一步没动……”
毒蛇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无动于衷地挑了挑眉:“你现在来说这个?她当时害死多少人,你是不清楚吗?”
“她是有错,但……”
“她已经是组织的叛徒了,我用什么手段对付她,那不是都无所谓吗?”毒蛇打断她,耸耸肩,“还是说,镜姬,你也想步她后尘?”
看着他们唇枪舌战,陈皓乾缩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有人脉就是不一样,还能听到这种大八卦。
他突然想起丁堰对他说的那句话:“有一样东西,它就是命理簿和判官笔本身。”
他猛地打了个寒战。
如果说,在判案这方面,除了要使用到这两件工具以外,那最重要的,肯定是判官这个本体啊!
他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他根本没考虑过组织内还有判官叛逃的可能。
“红伞”,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号。但就刚才的对话来看,大概先前也位列大判官。普通判官是不会拥有名号的,像他一样的判官才是组织里的大多数。
所以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就是前任判官?
眼见着气氛变得焦灼,其他判官立刻出来打圆场,你一言我一语:
“哎呀,今天接风的日子,大家就不要吵了。”
“就是就是,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丁大人你也是,好端端提什么呀。”
……
丁堰微笑:“我只是说好像,也可能是别人。”
“别人?还有谁?”有判官问。
“不知道,一个小姑娘。”丁堰的笑意冷了几分,“我看不透她的命盘,一团死气,应该是早就应死之人,可命理簿上并无记载逃脱者。”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问:“你的意思是,有人篡改了她的命格?”
又有人接话:“说不定是红伞,她行事乖张,当年那档子事儿……说不定有逃脱的人。”
“有这种可能。”丁堰点点头,“她手上还拿着红伞,估计脱不了干系。”
“这些年来,组织里离开的判官有几位?”毒蛇突然开口问道。
“大判官级别以上的共有九位,如若无误,均已处决。”丁堰看向他,“红伞之前叛逃的同僚,最近的一位也相隔百年。”
“所以,红伞的嫌疑最大。”另一位判官点点头。
“噢?我看说不准呢。”毒蛇微笑道,“也可能是在座哪位徇私枉法,暗中动了些手脚。毕竟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虞蝶认识什么朋友。”
他这一句话把在座的人都得罪了,可无人去接茬。众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有人开口:“我们到底是来接风洗尘的还是开会工作的?”
他这话一说,大家又纷纷打圆场,哄笑着走了进去,一派和气的模样,全然看不出方才的剑拔弩张。
陈皓乾就像是瓜田里的猹,满地都是瓜,他还被塞了一嘴。他心想怪不得这些判官要被分往不同的辖区,要是天天聚在一起,那安生日子没法过了。
紧接着,他又看到那位“毒蛇”走到自家老大面前,还是那副微笑的模样:“丁堰,你跟我有仇?”
“没有。”丁堰回答得轻描淡写。
“那最好了。”毒蛇笑眯眯的,“我也不想跟我们的总判官长大人结仇。”
陈皓乾怀疑今天自己就是来接受三观反复被鞭打的。
总判官长?他上司的名字虽然每位新判官都耳熟能详,可从来没有人说过他是总判官长啊?
大判官有很多位,但总判官只有一位,据说是一位深居简出的人物,极其神秘,新判官根本无缘得见。
可看他上司出完任务还要搭公交车回家的模样,哪里跟这种形象沾边了?
而他的上司并没有否定毒蛇的问候,而是淡淡地说:“还有一种可能,我们都忽略了。”
毒蛇的脚步顿了顿,丁堰继续说:“我们习惯性认为,那女孩依附于红伞的力量,有没有可能,是红伞依附她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