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夏好久没睡过那么长时间的觉,耳边儿悉悉索索的一直有人在说话,若有若无的热气源源不断地打在她脸上,像是人的手指在抚摸,胡夏睫毛颤动了几分,强烈又缓慢地睁开眼待看见近在咫尺被放大百倍显得有些狰狞地一张脸时,下意识就挥着拳头冲人招呼了过去。
周行端着面出来的时候,就见小马捂着眼眶坐在凳子上死死瞪着沙发上的胡夏大喘气,胡夏有些尴尬,她不知道小马在给她贴创可贴,生硬的道歉,“对不起”
小马性格大咧不是记仇的主,嘿嘿笑了两声,“没事,正好对称了!饿了吧,先吃饭先吃饭,刚还说你该醒了呢”
胡夏有些犹豫的开口说很晚了她该回家了,会改天再当面道谢的,小马见状一把抓住她,又触电似的撒了手,板着一张脸道,“回什么家啊,你知道现在有多晚了?你再睡两三个小时天都他妈的亮了,你现在回去我俩还不如不救你,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看我俩像那种人么?就搁你睡那会儿,早她妈轮你千儿八百了,还用等到现在?不放心是吧?诺,你现在出去,出门儿右拐一千米走到头左拐一直走再右拐再左拐,清河县派出所的大门就在那儿,告我俩去吧,不过要告可得趁早啊,晚了你伤口再给合上了想赖也赖不了”
话虽糙但理不糙,胡夏心中疑虑消了大半,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周行也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店里有摄像头,可以查”
时间也确实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再熬个两小时天就亮了,胡夏偷偷给手机开了录音又若无其事放回口袋,捧着面碗补了声,“谢谢”
周行话很少,基本就不说话,小马是个话痨,吃饭也不闲着,胡夏同小马口中了解许多,比如开这个店,还有他和周行的名字,以及包括是在哪里认识的她,也正是因为熟悉她的声音才有机会救了她。
小马问胡夏为什么在那里唱的好好的,忽然就走了?
胡夏也毫不避讳,用“打架”遮盖了一切。
小马噢了一声又问道,“你是不上学了么?化了妆也看你没多大年纪啊,成年了么?家里父母知道你干这行么?一夜没回去也不见你家里来个电话什么的,是该多”放心你。
“死光了”胡夏搅拌着面,轻描淡写的打断小马。
气氛一时之间尴尬不已,只不过一瞬,小马又拍着大腿指向周行,“那感情巧啊,他也没爹没妈”
甚至还开玩笑的要他俩以面汤代酒拜个把子做个兄妹什么的,真是不打不相识,不打不...小马胡言乱语一通在触及到周行吃人的眼神时咻然给止住了话音。
饭后胡夏主动洗碗,小马抢先一步,笑着说哪儿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随麻溜的捡了碗就进了后厨,活跃气氛的人走了,外边就只剩周行和胡夏,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
空气一旦陷入沉默则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整个店里都充斥着水槽哗哗的洗碗声,周行在拿给胡夏一瓶水后更是没了交流,自顾自的在吧台那儿用本子对着手机抄写着什么,外边街道上还能经过的只有外卖员和流浪的动物。
这个点睡醒又吃了饭且天还没亮,眼下又还要继续跟两个虽知道了名字但依旧陌生的男人相处一室几个小时,纵使是两位警察,胡夏再有胆子也不敢再睡着,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着这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装横简单却不失格调处处又充满温馨的小店。
胡夏目光从店里的装修风格落到玻璃门上粘贴着的招聘信息,忽地出声问正在算店里账目的周行,“你们在招人么?”
周行头都没抬的一口回绝,“不招”(招!)
说招的是小马,小马人虽在洗碗,但心和两只耳朵却时刻关注外边,听到声音随探出了头,小马抓着布帘子,无视周行发出的警告眼神,扬着那不太美观的笑脸自作主张的再次冲胡夏补充,“招人,不过只招会唱歌儿的,旁的都不招!你要来么?”
胡夏挑眉反问:“薪资呢?怎么说?”
“日结周结月结全看你意思,不过有一说一啊,我们出的价钱肯定没别的地儿高”小马指着脸上的伤半开玩笑似的:“得收取一定保护费”
胡夏若有所思,虽没有当场说明是否要来,但隔天傍晚就带了她全部身家出现在了店里,一把破吉他,按用人要求和条件,先免费试工三天,好就留下,不好不用赶她会直接走人。
小马听过她唱歌,当即就说不用那么麻烦,他们店里没这规矩,直接唱就行,胡夏闻言意有所指地看向周行没吱声。
小马见状明白过来,半开玩笑道,“他没听过,就唱给他听,迷死他!”
店里虽张贴着公告,但周行的本意实则并不想招人,尤其是不招漂亮的,不管是灯红酒绿的酒吧,还是怡情别雅的清吧,只要混迹在其中,就不免滋生人渣。
总有些下三滥的人等在黑暗中伺机,就比如那晚所发生的一切。
周行不是怕麻烦的主,但同样的,他也不是无端招惹麻烦上身的主,胡夏生的漂亮,漂亮的没话说,可漂亮不仅能赏心悦目,还可以是原罪和招惹麻烦的根源。
无论小马怎么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也无论胡夏表现的有多好,替他招揽多少新旧客户,试工结束的那天,周行只有一句话,不想再看见她,也别再来。
但第二天,胡夏依旧、准时、出现在了店里。
小马苦苦哀求,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除去吃喝拉撒睡不间断的在周行耳边儿念叨不停,要他留下胡夏,甚至还提出了可以从他的工资里扣除一部分发给胡夏的让步条件。
周行到底妥了协,但妥协的理由却不是因为小马的坚持和让步,
周行同胡夏约法三章,店里的一切事物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许做全都要听他的,接受就留下接受不了就走人,没有第二选择,胡夏爽利的点头说没问题,只要钱保证给她一天一结就行,
小马乐了,敢情招了个财迷啊。
周行横他一眼,对着胡夏复又开口,“第一,你绝不能顶着这张脸上台”
胡夏皱眉:“化妆也不行?”
“不行”
“行”
………
聊起从前小马就跟水龙头开了闸似的话不停的往外冒,饭没吃多少,听他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有趣事儿倒听饱了,三人在饭馆门口分别。
小马醉的不省人事,胡夏坚持让周行直接送小马回去她坐公交,反正几站的距离很快也方便,周行皱眉回头看了眼车后座老实贴在他后背熟睡的小马,纠结片刻到底答应,交代她到家了记得发个消息。
胡夏则挥挥手要他注意安全。
夜晚的街道冷清的不见几人,摩托车穿街又逛巷,在无人的马路上一晃而过,晃眼的功夫便没入进了黑暗消失不见。
班车还要好一会儿才到,胡夏果断从口袋里摸出条口香糖消磨时间,拿在手里犹豫几秒后又果断改换了香烟,
“啪嗒”一声,胡夏用手聚着点了三次火都没能将烟给点着,打火机没油了,胡夏皱皱眉,想回去买又害怕误点,心底骤然腾起一股不爽的焦躁感,偏头就又见不远处立着的一道人影。
胡夏处在阴暗中,那人站在光亮里,路灯洒满了那人的脸,刺眼又夺目,倒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胡夏整个侧目过去,冲那“一村”开口道,“喂,借个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