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初,依旧北风凛冽,天色渐暗,整片大漠显现出一片肃杀之气。
龙门关外,三军列阵,旌旗飘扬,刀剑森寒,血腥味弥漫在空气当中。
对于今日的决战,双方都十分重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凝重与慎重,谁也没有率先动手。
大漠的沙尘肆意飞舞,吹打在士兵们的铠甲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令人听了心生恐惧。
龙门关的城楼上,宣武大将军少卓嶦高踞位上,目光锐利,神情冷峻,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
他紧握长弓,手臂绷直,箭矢已经瞄准了前方那一支虎豹骑的铁蹄,只需轻轻扣弦,便可以让它彻底覆灭。
然而——
“报!”一名探子从远处跑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启禀大将军,我们的粮草被烧毁了,大军无法再坚持两天!”
话音刚落,少卓嶦猛然睁大眼睛,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瞪着探子,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东西。
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就是计划好了行动路线,怎么还会被烧掉粮草?!
探子又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还有……”他吞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西狞派来了使者,要求最后一次和谈。”
轰!
宛如晴天霹雳,少卓嶦瞬间变得呆滞,脑袋像是炸裂般,嗡嗡作响。
“你、你说什么?”他喃喃地重复着探子的话语,脸庞因为愤怒涨红了,咬牙切齿道,“竟然想要跟我们谈判,做梦!”
话音刚落,一股磅礴的杀气从少卓嶦的体内爆射而出,笼罩住周遭的一切,连空气似乎都变得冰凉起来。
他是真的愤怒了。
原本计划万无一失,可结果竟然出了这等纰漏,若非如此,他也不用急于攻下龙门关了,更不至于拖延数月才攻打过去。
少卓嶦的眼眶猩红一片,布满了血丝,额角青筋暴突。
他狠狠地攥紧了手里的长弓,指骨捏得发白,几欲把长弓撕裂。
他抬首望向天空,眸光闪烁。西狞,既然你们找死,那便怪不得别人了。
大漠苍穹,黑压压的乌云密布在上方,狂风呼啸。
“传我命令!全军备战!”
“死守龙门关,踏平西狞!”
“报!”又是一名斥候飞奔回来。少卓嶦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探子匆忙地赶来,神色慌张,急促地禀报道:“康商急报,陛下病重。”
话未说完,他的衣襟忽然被人揪住,少卓嶦的手掌抓得他胸膛疼痛,呼吸困难,忍不住挣扎起来。
“什么叫陛下病重?”少卓嶦厉喝出声,声音震荡在空旷寂静的龙门关内。
“回、回禀答将军,陛下、陛下,现在已经昏迷不醒。”斥候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眼里透着惊惧与害怕,“五皇子和、和朝堂大臣们一致同意和谈。”
少卓嶦蓦然松开手,脚步踉跄退开,跌坐到椅子上,面容惨白如纸,眼底透着绝望。
这怎么可能?少卓嶦怔住,嘴唇哆嗦了下,一股鲜血从喉咙涌上,喷了出来。
“啊哈哈哈——”
狂笑声从他口中传出,夹杂着绝望悲怆,在寂静的夜幕下格外清晰。
这场仗终究是败了吗?
他死去的部队,他的子民,全部葬送在这片黄沙大漠中吗?
不甘,绝望,怨恨。
种种负面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浑身颤抖,眼眶通红一片。
“嗷呜——”
一声凄厉的狼嚎声从远处传来,悠长嘹亮,穿透层层乌云,回响在整座大漠,令人闻之胆寒。
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大漠的空气变得阴寒起来。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寒风吹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的刺痛。
卿冰阳抬头望向那远处的天际,心里不禁暗想:“今年的冬季来得好早啊!”
他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大雪了,而且还下得这么急、这么猛烈。
“呼……”
冷冽的寒风将他身上厚重的棉服吹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倒。
“殿下,小心着凉!”一旁的洛水担忧地提醒道,然后伸手去扶住他,并为他披上一件黑色貂毛。
“无妨!”卿冰阳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仍旧紧紧盯着远方。
“唉,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啊!前几天西北边关刚传回消息说又遭到敌军侵袭,现在又连续降温,也不知道边境情况怎么样了?”洛水叹气道。
卿冰阳收回视线,转眼看了她一眼。
洛水跟在他身边已有五余载,是他最信任和倚仗的亲信。
“西狞的风吹来了,我们该出发了吧?”洛水轻声问道。
卿冰阳点点头,然后迈动步伐往前走。”如今父皇病重,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一直待在象华寺呢。“
”殿下自然是要侍奉在陛下左右。”
两人穿越长街,踏过积满厚厚落叶的台阶,沿途遇到了许多行人。
不知他身份几何,即使不言不语,依旧给别人带去强烈的压迫感,让人敬畏。
走过一条长长的街道,卿冰阳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于是他驻足观望。
“你们听说了吗?五殿下要召开文武百官朝议!”
“可不是嘛!据说皇帝陛下病重,所以才把五殿下召回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认识五殿下?”
“我当然不认识五殿下了,但我家祖父以前做过御史,偶尔有机会能够进宫伴读,所以才听到的消息。”
“原来如此,不愧是读书人啊!懂的东西就是比我们多!”
“哼!那是!谁让咱们只是平民老百姓呢!”
“还有西狞要公主去和亲!”
……
听完众人的谈论声,卿冰阳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浅笑,然后继续朝台阶上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中。
”西狞的风吹来了,要吹向康商天都了。”
“什么?西狞要大域公主去和亲?”凌贵妃坐在凤榻上,听到宫人回报后,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以往的那种端庄贤惠的姿态全都消失殆尽了。
“如今适龄的公主……不只剩下本宫的琦玉了吗?”凌贵妃喃喃道,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身边的侍女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生怕她跌倒在地,然而此刻凌贵妃却根本顾及不得那么多了,满脑子想的全是怎么把自家宝贝女儿给救出火坑里。
“唤琦玉来,就说她父皇病重,让她同本宫一起去照顾!”凌贵妃强压着内心的慌乱对宫人吩咐道。
卿德庸近日来越发昏迷不醒,整天昏睡不断,有时候更是陷入了长久的昏迷当中,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他口吐白沫。
御医诊断其使用过多的丹药导致了气血亏空,虽没明言,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要油尽灯枯之兆啊。
“那个小贱人,这时候到是躲起来了!“凌贵妃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
至卿德庸病倒后,洛美人便以为陛下诵读佛法,祈福消灾为由,闭门不出,不闻外事了。
好不容易等到卿德庸清醒片刻,凌贵妃将西狞之事哭诉与他听。
”我与陛下就剩琦玉这么一个孩子了,难道陛下还忍心她嫁去异国?“
凌贵妃说罢,泪如雨下,楚楚可怜。
卿德庸听罢,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晕倒在床榻上,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凌贵妃见状,惊慌失措,大喊起来:”快!宣太医——“
卿冰阳知晓后哈哈大笑:“我真没想到那个女人能、能蠢到这个地步哈哈哈哈……不管过程如何,只要是那个结果就好。”
卿冰阳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条,嘴角浮现冷酷笑意
凌贵妃只好带着卿琦玉去寻代监国之职的五皇子,求助于他。
“五哥,玉儿不想嫁去西狞!”卿琦玉眼睛红了一圈,泪光闪烁,楚楚可怜。
“玉儿放心,有五哥在呢,你就安心等候着出嫁吧,五哥保证,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到西狞去。”五皇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安慰道。
琦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五皇子卿无极给阻止了:“玉儿,时辰不早了,该回去准备了。”
卿无极的态度坚决,语气也不容置喙。
凌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卿无极的鼻尖骂道:“卿无极,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你母妃甚至连卿冰阳的都不如!若是我的孩子生出来哪里轮的到你监国!啊!”
凌贵妃被五皇子卿无极一巴掌扇在脸上。
“啪”的一声响彻整间房间,凌贵妃的嘴角渗出鲜血,半边脸瞬间肿起来。
“母妃!”卿琦玉大惊失色,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凌贵妃,“五哥,你怎能动手打母妃?”
卿无极最痛恨的便是有人拿他的母妃的出身说话,当即怒喝:“凌贵妃因思念父皇而神志恍惚,将她送回去好好休息!”
两名太监上前架起凌贵妃的胳膊,凌贵妃愤然挣扎:“卿无极!你这个贱人!本宫绝对不会饶过你的!你居然把玉儿许配给西狞那种蛮夷之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凌贵妃手腕上的玉珠串被扯断,散落了满地。
“五哥五哥!母妃只是一时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琦玉见凌贵妃被拖走了,赶紧向卿无极解释。
卿无极看了她一眼,冷淡道:“你的母妃又毒又蠢,父皇荒淫无道,居然居然歹竹出好笋,生出你这么个白兔。”
卿琦玉低下头:“我母妃以前做过很多糊涂事情……”
卿无极笑了笑,伸出右手食指挑起她精致秀美的小巧下巴,他凑近,脸庞离卿琦玉越来越近,将要贴到她的唇畔。
“啊——!”琦玉睁大了眸子,满目震惊,推开了卿无极的身体,向后踉跄几步,卿无极踩在玉珠之上,向后倒去,磕在了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血流不止。
…
凌贵妃听罢顿时如遭雷击,身体软绵绵地跌落在地,眼睛直勾勾望着上空,神情悲凉凄绝,仿佛一尊泥塑木雕,久久没有任何反应。
“贵妃,为今之计为有与本殿合作。”卿冰阳见到凌贵妃失魂落魄的模样。
凌贵妃回过神来,看了看卿冰阳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庞,眼眸里闪烁着愤怒和仇恨:“我到是小瞧你了,你竟然连本宫也敢算计!”
卿冰阳冷哼一声:“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告诉你结果,卿无极登基已经成为定局,你若想保全自己,便要与我联手!”
凌贵妃目光中带着一丝狠厉:“你以为这样就能逼得本宫屈服?”
卿冰阳嘴角泛起一抹邪笑:“我当然知道你不甘心被人欺压,但你别忘记了,现在你只有依靠我才能够生存下去,若是你拒绝与本殿联手,就等着被他处置吧,还有你的琦玉!”
凌贵妃闻言,身躯轻颤,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紧握拳头,手背青筋凸起,显示她内心并非表面平静,她知道,卿冰阳这句话并不是威胁,而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片刻后,凌贵妃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恢复清明,缓缓道:“好!本宫答应你!”
“哈哈哈……果然识趣!”
听到这话,卿冰阳仰天长啸,发泄胸臆间的畅快感觉。
随即,卿冰阳从袖袍掏出一枚药丸递给凌贵妃:“服下它!”
凌贵妃接过那粒黑色药丸,犹豫许久,最终咬牙吃了下去,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有什么她选不选择的!
吞下药丸之后,没多大会儿功夫,凌贵妃只觉得腹部隐隐作痛,额头冒起豆大汗珠,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看上去很是难受!“你给我吃的什么...!”
“西狞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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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游少主快到了。”温霁朝着眼前的秦誉恭敬地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