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主子’的男人,长身玉立,墨发高束,剑眉如星,鼻梁英挺,深邃迷人的桃花眸闪过一丝狠辣,他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康商的好戏也快收尾了吧?”
“是。”温霁点头应道。
“古碑山英雄会……”秦誉淡漠地看向远方喃喃自语着,“这次还是得自己亲自来解决。”
卿德庸近日来越发昏迷不醒,整天昏睡不断,让御医、大臣们头痛不已,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在陛下的床前,看着他一动不动,只愣愣地睁着双眼,就好像只剩下了一具毫无神智的行尸走肉一般。
“陛下,再喝点吧。”凌贵妃服侍着卿德庸,一边轻声劝说着。
“嗯!”卿德庸木然地应了一声,任由她将手中的参汤递给自己。
这些日子来,卿德庸总是如此,虽然还有意识,却完全听从别人的安排和指令。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乖乖地接过参汤喝掉,而等到药效起作用的时候,他也便又陷入沉睡之中。
朕吃过了……”卿德庸缓缓转头,用那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目光看向凌贵妃,淡然道:“你自己也多少吃些吧。”
凌贵妃听出了他话语中关心之意,顿时红了眼眶,低垂着眸子,柔顺地答应了:“是。”她接过宫女手里的药碗,端起来慢悠悠地喝着,仿佛这苦涩的药汤根本难以咽下肚子似得,眉宇间满是忧愁。
卿德庸见状,心底微微叹息一声,抬起手,温柔地抚摸上她的秀发:“你最近都瘦了……”他的目光落在她憔悴的脸庞上,怜惜道:“辛苦你了。”
凌贵妃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摇头:“为了陛下,妾身愿意承受这份苦楚。”
“朕知晓你对朕忠贞不二。”卿德庸伸出手,握住凌贵妃纤细冰凉的手背。
闻言,凌贵妃娇躯一震,泪水霎时夺眶而出,滚烫灼热的液体流入喉咙深处,化作浓郁的苦味。
“皇上,您要快些好起来才是啊。”凌贵妃伸出手,轻柔地擦去脸颊滑落的泪珠,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卿德庸沉睡,他现在的样子,确实十分吓人。两腮凹陷,眼窝下方布满血丝,嘴唇干燥龟裂开来,胡茬冒出头顶,衣衫皱巴巴地贴着身体,显露出他消瘦苍老的模样。
凌贵妃她扶着床沿站起身,轻声嘱咐宫女们退下,她用帕子擦了擦手,冷眼凝视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
卿德庸已经是艾服之年,不但迷恋长生之药,而且还贪图享受,每晚必然要和那些嫔妃翻云覆雨才肯休息。
凌贵妃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当初,她怎么就爱上这么个男人呢?如今真是摸他一下都嫌脏。
凌贵妃拿着小瓷瓶走到门边,她回首望向内室里躺着的卿德庸,目光中充斥着鄙夷:“本宫给你找来的大夫,能治你的病?”
卿德庸昏沉沉地睁开双眸,只觉得浑身酸痛,像散架似的难受。他费力抬起右手,指腹触碰到自己的眉毛,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感知。再仔细一瞧,他才惊讶地发现,原先浓密乌黑的头发竟然白色的,而左侧额角处也有一颗红点,隐隐泛起金色。
他心里顿时涌起强烈的恐惧,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对朕做了什么?”
凌贵妃见状,嗤笑一声,语气讥讽至极:“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连命都快保不住了,竟然还惦记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卿德庸猛咳起来,喉咙里涌上腥甜味儿,他张口吐出几口鲜血。
她缓步朝床榻前走来,慢悠悠地将那小瓷瓶打开,倾倒出一粒晶莹剔透的粉色丹丸。她将粉色丹丸递到卿德庸嘴边,温柔地注视着他,“这可是天下间最好的神仙药,吃了它,你以后就可以长命百岁。”
卿德庸紧咬牙关,怒瞪着凌贵妃。他张开口想狠狠吐掉丹丸,厉声呵斥:“你敢!”
他的语气凶恶至极,像是一头被逼急了的野兽,恨不得扑上去撕碎猎物的喉咙。
凌贵妃将药丸塞进他嘴里,微微挑了一下柳叶眉,她并不怕卿德庸这副模样,嘲弄到,“怎么?你这半条退踏进黄泉的身子骨,还能撑多久?”
“陛下。”娇媚无骨得声音响起。
卿德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看到她像是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喊出声:“爱妃,救我……”
她穿一袭淡紫色纱裙,外罩薄薄烟霞纱衣。乌黑秀丽的发髻高挽着,戴一支镂空玉簪。肤若凝脂的脸庞上略施脂粉,美艳绝伦。
这位正是卿德庸宠冠六宫的爱妃——洛美人。
洛美人坐在塌边,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抚过卿德庸枯槁干瘪的面颊,叹息着说道,“臣妾早就跟您说过,您的身子骨太差劲了,应该好好歇息才对。”
殿外箭弩拔张,杀意凛冽,兵器撞击发出叮咚的脆响声,震耳欲聋。
一队禁军护卫严守四周,将寝宫团团围困住。
凌贵妃从殿内出来:“放肆!谁准许你擅闯皇帝寝宫!卿无双你这是要造反吗?你派刺客杀害五皇子!今日是想趁着父皇病重逼宫不成?”
“本殿只进去看看父皇,还请贵妃娘娘通报一番。”卿无双站在大门口道。
卿冰阳嘶哑低弱,好似病弱不堪的模样,“贵妃娘娘,就让六哥进去看看吧……”
凌贵妃咬了咬牙,眼神狠戾,却也知道此时绝不能跟卿冰阳硬碰硬,她只能点头:“既然如此,那本宫便给你个机会,进去见见你父皇吧。”
话落,立刻有侍卫推开大门,卿无双迈步走进殿内,目光扫过龙榻上的身影。
床上的男人瘦骨嶙峋,脸颊凹陷,两鬓斑白,浑浊的眸子透着几分死气沉沉,他躺在那里,像是已经没了生命。
卿无双心中微痛,但面色依旧淡漠,只冷漠道:“儿臣参见父皇。”
床人的人却无响应,卿无双一把掀起盖在男人身上的锦被,果真看到胸腔处插了一把匕首。
“护驾!”
卿无双回过头来,只见洛美人身是血,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卿无双暗叫不好!
传来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凌贵妃和卿冰阳赶了过来,一看到男人惨状,皆忍不住红了眼眶。
“皇帝!” “父皇!” 凌贵妃扑过来抱住皇帝,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快宣御医!快宣御医!快啊!” 她失控地尖叫着。
“是你!”卿无双长剑带起劲风扫过,卿冰阳身形敏捷,躲了过去,但仍旧被那股强劲的罡气所伤,吐血倒地,脸色苍白。
“六哥,我好心好意为你求情,才得以让你见父皇一命,如今你杀了父皇、五哥,还要杀我!”卿冰阳愤恨瞪视卿无双。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杀了皇兄、残忍毒害陛下现在你还要抵赖不承认?”凌贵妃厉喝道。“将这反贼拉下去!”
两旁的侍卫应声而动将卿无双押了下去。
不到半日,皇宫内外白幡高悬,哀乐四起,哭泣声此起彼伏,整个皇城上空笼罩着沉重悲伤的气氛。
凌贵妃看着眼前运筹帷幄,身在此局,手中却不沾染一滴鲜血的卿冰阳。”什么时候把解药给我?"
"儿臣自然遵守诺言。"卿冰阳嘴角扬起笑意:“今晚就会派人送来。母妃请放心。”
“好……那本宫等着。“凌贵妃咬牙切齿道。
“儿臣告退。”卿冰阳走出大殿。
“砰!”
大门紧闭。
“洛水,从今日你便恢复原本的容貌与身份。”卿冰阳望着眼前娇媚无骨的洛美人,冷漠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容违逆的霸气。
洛水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惊艳动人的笑容:“多谢殿下!”
“父皇可真是用心良苦啊,用千里百闻帖引江湖争夺,实则是为了寻找乾纹玉,号令二十八宿将。”
……
景和一百二十九年,六皇子弑父,满门抄斩!
宣威帝驾崩,贵妃思念成疾,病倒在床,最终郁结于胸,薨逝于凌裳宫。
西狞蛮夷攻打大域边界,西境岌岌可危。十六公主卿琦玉与西狞太子联姻,两国联盟。
易安公公于灵前宣读即位诏书:
朕在位十九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卿氏。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十一皇子卿冰阳。
一夜之间,沧海桑田。
“没想到这卿冰阳速度这么快,你被封为异姓王,看来我才是最慢的。”游华颜从榻上坐起身,推开了侍女喂来的葡萄,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将目光落在了秦誉的脸上。
此时的秦誉依旧穿着那日一件墨色长袍上面绣着四爪蟒纹,头戴白玉冠,腰系雪松纹玉带。
他站在窗边,负手而立,听见游华颜的话语,并未转过身,紧紧盯着那出现在眼帘中的吹笛少女:“ 她来了。”
游华颜瞬间来了兴致,起身凑到窗前。“是个妙人。”
拂锦一行人,除了敖云做了些伪装之外,其余的皆是真容。
古碑山,山门脚下长街之上众人听见笛声,见到拂锦皆虎视眈眈,声音戛然而止。
停下饮酒动作,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着他们,有的握紧手中兵刃,有的拿出暗器,还有的已经拔剑在手!
谈苏墨、降意、敖云将手搭再腰间的剑上,神情凝重。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拂锦松下笛子走在最前面,她环顾四周。众多江湖杀手分散站立各个方位,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扑过来!
这种阵势,让人无法轻松起来!
拂锦一行人径直穿过,朝前面走去,对此情景视而不见,没人拦截,更没人阻挡!
“等……”为首的男子大喊道。可是,拂锦根本未曾理会!
“阁下可是易云小道仙?拂锦?”一个半大点的孩童冲了过来,挡住拂锦等人前进的脚步。
身后的人们见此推杯换盏,好似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气氛也恢复如常。
“正是。”拂锦微笑着答道,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态度,却给人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奉师傅天枢夫子之命请您去古碑山一叙!还请随我来。”那孩童恭敬的鞠躬邀请,双眼充满希冀地望着拂锦。
孩童稚嫩又响亮的声音传遍了整条长街,回荡在每个角落。
闻言,所有人都抬头望向拂锦等人的方向。
“天枢夫子相邀自然不会推辞,只是,我还有几位朋友,能否带他们同往?”拂锦淡淡的说,话语中听不出喜怒。
“自然可以!”那小童忙不迭的点头应道,“请跟我来!”
说完,便率先朝着山门口走去。
拂锦微笑颔首,跟在那孩童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走在路上,拂锦问道。
“我叫阿福。”那孩童脆声回答道。
几人一路走着,很快便抵达了古碑山下,阿福停了下来,转过身对拂锦说:“几位少侠,夫子只邀小道仙一人,这是令牌,会有人接引你们前往自家门派的厢房。”
谈苏墨接过阿福递来的令牌,轻声说道,“多谢。”
“小道仙,请!”阿福朝拂锦招呼道。
拂锦轻轻颌首,抬眸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轻呼一口气,看来这天枢夫子是知晓她要找他,于先一步来找她了。
山峰上树木丛生,郁郁葱葱,积雪遮掩着古碑山上的风景。
阿福领着拂锦走上阶梯,拂锦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沿着石板铺成的台阶拾级而上。
一层又一层……
越靠近古碑山,空气愈加清新湿润,沁人心脾。
一阵冷风袭来,拂锦不禁拢了拢领口,继续往上走着。
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遇见什么埋伏,顺利得不像话。
越是接近古碑山顶,山上的空气越加稀薄,拂锦忍不住皱眉呼吸起来。
“小道仙,前面便是了!”阿福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指着山巅之上的一座石碑。
拂锦定睛瞧去,果然,那座石碑上刻画着许多文字。
天枢夫子便坐于一旁的亭子下闭目养神,周围静悄悄的。
阿福将拂锦带到石碑跟前,躬着腰对着天枢夫子说:“夫子,人来了!”
“嗯。”天枢夫子淡声应了一句。
拂锦微微垂眸望向眼前这位天枢夫子,他穿着月牙白的长衫,头发整齐束起用一根木簪固定在脑后。双唇紧抿着,从那周身散出的书卷气中可以看出这是个极有学问的老者。
“见过易云道仙。”天枢夫子睁开双眸,站起身来,微笑地冲拂锦作揖行礼。
拂锦回以礼数,淡淡一笑:“夫子客气了!”
“不必多礼,坐吧。”天枢夫子打断拂锦的话,轻抬手指向身旁的蒲团。“你母亲是老夫的弟子,你师傅道宏仙人又曾指点过老夫,哈哈哈这辈分!”
“是。”
拂锦也没推辞,走上前去盘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