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岛上的景象要远比在岸上看的更残酷,到处都是激烈争斗后的痕迹,倒塌的建筑和茂盛的植被。
军部的官员们聚在一起,试图从斗争痕迹中分析出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议论纷纷。
没有了人的喧闹,海鸟等大胆的生物已经开始在这里筑巢,这座百年来一直负责关押人的石之监狱即将把自己归还给大自然。
没有人,这让费旭曼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人?或者说,人的遗骸?
最后跟随鲁道夫回到岛上的应当还有相当数量的亲卫和骑兵,还有不少囚犯,怎么一具尸体也没有见着?
他马上就将这个疑问掷向了凯撒里昂:“殿下,在岛上死亡的士兵和囚犯呢?还有最为关键的酆都军团长的遗体呢?怎么一个都见不着?该不会是有人...?”
他的意思很明显,谁藏匿尸体谁就有猫腻。
凯撒里昂准备完全从容不迫:“我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岛上大火连着烧了好几日,难以靠近,这点您可以去问任何居住在附近乡村的平民。至于遗体,请跟我来。”
他领着调查团去的方向,正是曾经进行天使唤醒仪式的巨坑。
在这里,调查团再一次被恐怖可憎的景象震惊。
巨坑位于岛屿中段偏北,而坍塌亦发生在岛屿北侧,因为大量的地下挖掘疏松了土壤,没有了植物天使那些巨大根须的支持,被大量的炸药在内部引爆,整个岛屿北侧松松垮垮。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仪式巨坑建设的十分坚实,尤其是其底部有坚硬的大块岩板,北侧如同积木般的垮塌只持续到了巨坑的边缘便停止了。现在留下来的是仅仅北面垮塌了,其余部分依旧保持原样的巨坑,如同一个单侧被拆的巨大木桶,镶嵌在如今的岛屿最北端。
被火焰龙卷炙烤过后的坑洞一片乌漆嘛黑,但依旧可以辨认出许多有用的细节。
坑底铺满了人的骨骸与黑色的污泥,又被雨水与溅起的海浪冲刷,露出星星点点的原本的白色。
最骇人的还不是这底下的尸坑,而在坑的顶部,几乎与众人视线平齐的地方。
化石,动物化石与植物化石有所不同,动物的牙齿与骨骼往往较易留存,在地下被矿物质侵蚀,经历漫长的石化过程后呈现化石的状态。而植物则较难存留,只有少数幸运的在躯体的有机质被分解后留下了碳质薄膜,将自己的身影印刻在地层之中。
为什么突然提起化石?
因为在调查团眼前所呈现的是一种说不清是动物还是植物的化石状遗骸。
在双生天使生命的最后,吸干了一切生命力量,疯狂拼死一搏的天使想要从土壤中攫取更多的力量以抵抗北风之神的权能与烈焰。
大量的矿物质被强行抽取出来,灌注在这些植物体内。祂们最后还是不敌,但也是成功的将自己的痕迹留了下来。
粗壮比的藤蔓,被烧的漆黑却半透明的薄膜包裹着内部的结构,那是数人体骨骼构成的支撑结构,肋骨,大腿骨,被打碎的头骨,全都被天使的力量拧成了一股绳索,首尾相连。
数藤蔓的终点即为天使所在,双生天使早已沉寂,祂们的骨骸也依旧留存在那可果实之中,被同样黑色的薄膜所包裹,两个远超常人大小的巨大婴孩骨骸狰狞扭曲抱做一团。火焰带来的痛苦依旧留在祂们骨骸的面孔上,婴孩般的短小的手臂甚至想要穿过果实的薄膜而出。
这绝非受爱戴受膜拜的神应该给人世带来的景象,心志坚定的刑部军部官员都两股战战,没有见过这样阵仗的吏部文官团体更是干脆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各自念着所信仰的神祇名讳乞求保佑。
费旭曼也被吓的不轻,颤抖的手不停的调整眼镜的位置。
“这...这鬼东西确实死了吧...?”
现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凯撒里昂。
“根据银沙伯爵所说,是的,这邪教天使死透了。”
“银沙伯爵...?哼...他就...”费旭曼刚想挑刺,突然想到苏原先是特搜队的一员,又是天使光事件的大功臣,在对邪教的神秘事件中,他的话有着绝对的权威。
“哼...既然是银沙伯爵所说,那就好...”
“贝尔加侯爵!我们刚在边上寻到了这个...”相对冷静的刑部官员跑了过来,递给费旭曼一块曾是衣服一部分的碎布。
“上面有奥斯维辛家族的纹章...恐怕...”
他看向下方的尸坑,想说的不言而喻——鲁道夫已经死葬身之地,尸首难寻。
惊惶未定的调查团需要时间平复心情,他们重新回到监狱曾经的广场,如今的窝棚区遗迹开始商讨结论。
“我们需要点时间讨论,请殿下理解,先退避一下。”
凯撒里昂对费旭曼的要求表示理解,离开了现场。
调查团开始将所得的信息结合起来。
“那毫疑问是邪教手笔,我参与了天使光的后续工作,见过欧米茄天使的残骸,那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刑部官员打了一个寒颤。
“人数上大致也对得上,我预估了一下那个坑底的骸骨,加上萨尔瓦多伯爵领的伤亡人数和皇子殿下监辖地的伤员,第十七军团的确覆灭了。”
“别忘了我们在那里看到的那些长出植物的尸体。这说明涉事的不只有小部分,邪教的腐化早已波及一般士兵。”
军部军官补充道。
吏部文官皱着眉头:“第十七军团与邪教有勾连,这已经是肯定的了,作为军团长的酆都必然也是知情者,甚至是为首的,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现在问题不在此处,为何他们之间会内讧?驻地和岛屿又为何会先后起火?”
“这儿是北方,冬天备着大量取暖用的燃料。依我看事情是这样,酆都出兵讨匪,却遭到邪教背叛,急着赶回来放火烧掉了邪教的仪式,与他们同归于尽。”
“那时间对不上,他赶回来后先去的萨尔瓦多领,而且在那里使用了邪教的力量,要我说他们的内讧肯定是从那里才开始的。根据周遭村民的证词,驻地起火的原因是干燥的天气与焚风引起的山火,剿匪途中得知此事酆都赶回来救援,之后又去了萨尔瓦多领,在那里酆都想要借用邪教的力量,而不想张扬的邪教翻脸制造了山崩,消灭了大量部队,死里逃生的酆都回到鹈鹕洲放火烧毁了这里的一切,自己也被卷入其中。”
“可他为什么要去萨尔瓦多领...?”
“那个...银沙伯爵给我们看了他的账簿,他靠脸皮混到了多尔多涅商会的大量物资...”
“你的意思是该死的酆都不光抓平民来做苦力,还想出兵强抢贵族财产?!”
“......”
军部军官都沉默不语,这种事情其实确实偶有发生,自然灾害严重之年,光靠军赋税吃不饱肚的军团会威慑周遭贵族,谋求一点军赋税之外的外快。作为军部他们自然是默许的,但很明显,鲁道夫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径已经到了他们也法包庇的地步。
如此一来事件在他们眼中也已经明晰了,鲁道夫就是纯纯的畜生,犯下重重恶劣行径后甚至连邪教都背叛了他,最终狗咬狗同归于尽。
一直沉默不语听同僚们分析的费旭曼眉头快要拧成麻花。
他的鼻子在告诉他,这味儿不对。
一切都太顺利了,这里的所有人,论贵族还是村民都太坦诚了,一切想问的都如实相告,就连需要亲眼见证的线索也是,就那么大咧咧的摆在那,生怕别人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