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不知不觉就到了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宣夫人便打电话叫孩子们都回家来吃顿饭。
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是喜欢热闹的。想起自己头两个儿子至今还是孤零零两条光棍,宣夫人心里就颇有些不是滋味,可等到小儿子领着家眷进了门,一家“四”口整整齐齐站在自己面前,她脸上也没见多少喜色,甚至连基本的礼貌都显得过于勉强了。
“伯母好。”
宣夫人冷着脸一声不吭,那姓白的小狐狸精却像是看不懂人眼色似的,一点也不知道客气地抢在她家安安前面迈进客厅,妖妖娆娆地跟在宣云身边朝自己问好,好似他俩才是一对,倒衬得抱着孩子辛苦跟在后头的魏安成了个灰头土脸的保姆!
“安安过来。”宣夫人连个眼神都吝惜扔给那不知廉耻的两人,上前几步接过儿媳妇怀里的孩子,“下次回家的时候叫上小陈跟你一起来,好歹有个人能替你抱抱孩子,别再自己傻乎乎地累上一路——”
宣云敏锐地领悟到母亲的指桑骂槐之意,顿时大为莫名其妙:“不是,妈你这是又怎么看我不顺眼了?我路上开车呢。”又不是他自己闲着不干活还不知道心疼媳妇。
宣夫人漠然道:“我又没说你。”
那还能说谁呢?白毓凝轻笑一声,伤脑筋地放下手里满满当当的礼品,也不言语,只做出即便被误会也不愿辩解半句的善良凛然模样,宣夫人的嘴角却绷得更紧了。
魏安害怕他们在门口争执起来太难看,连忙打圆场:“没事,妈,我不累,宝宝又不重……”
重是不重,可一岁多的小宣澄正是开始活动好动的年纪,被妈妈抱在怀里还不老实地又挣又扭又闹,魏安一路上都忙着固定住这个小泥鳅了,现在乍然被婆婆接过手,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悄悄活动了几下酸疼的手腕,然而下一秒就又被一双纤长白皙的玉掌轻柔地握住了。
“唉,其实我也是这么跟安安说的,不累也不能一直一个人辛苦呀。”美艳绝伦的青年叹了一口气,柔媚眼波从措地被迫卷入这场争端的男人身上轻轻扫过,仿佛一泓幽深渊泉,看得魏安不由得抿紧了嘴唇。“可是,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安安可跟我生了好几天的气呢,怎么都不肯搭理我……”
他这可真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就算粗神经如宣云也觉得这话不太像样,茶里茶气的,明摆着是欺负魏安嘴笨不会为自己辩解。眼看着男人被毓凝的气势压得低眉耷眼头都不敢抬,他心里也觉得不太舒服,伸手就要把魏安拉过来:“好了毓凝,咱们不说这些……”
宣夫人一巴掌拍开儿子的手,自己把活像个受气包似的儿媳妇搂进怀里:“不劳烦你们。安安跟妈妈过来,昨天新到了一批上好的白茶,还有你吴阿姨特地给你做的菊花糕,咱们一块儿尝尝去。”
“嗯……”魏安低低地应了一声,侧过头看了宣云一眼,见丈夫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但没有出言反对,就也乖乖地跟着婆婆走了。
“安安。”白毓凝在后面喊了他一声,声音里带着笑,听起来却有些发凉,他心里一颤,却到底没有回头。喉咙里渐渐涌上些酸苦。
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再跟这个讨厌的人说话……不,不对,是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再也不想委曲求全讨好他了。
宣家上个月刚接了个跟市政府合作的大项目,连着好几天晚上都有正式的酒会。宣董事长跟两个作为得力助手的大儿子不能缺席,中秋这天的家宴就放在了中午。
由于缺根筋的小儿子在这种场合还带了情人回家,宣夫人全程冷着脸,亲儿子也不搭理,只顾着亲亲热热地给儿媳妇夹菜,这顿饭的气氛别提有多古怪了。一家人连话都没说几句,父子三人匆匆吃过饭就要走,临走前宣昭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拉着弟弟打听:“小云,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跟那个……谁,你俩的事,弟妹就不跟你闹?”
“他不敢。”宣云随口答道,余光扫到魏安正陪着他妈逛花园消食,男人身上始终笼罩着的那股低落抑郁之意让他的心情也有些不太畅快,原本不耐烦的语气也软和下来了,“魏安他……一直挺乖的,跟毓凝相处的也还行,我们挺好的。”
宣昭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弟弟好一阵:“傻弟弟,你别嫌大哥说话难听,你这种情况就该低调点,实在想养个小的你偷偷摸摸养就是了,干嘛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叫外人知道了怎么想?”
宣云向来不爱听大哥唠叨,刚敷衍了两声就又被大哥搭住了肩膀,宣昭咳了一声,一脸神秘地压低了嗓门儿:“哎,你知不知道怀珏的未婚妻叫人给抢了?”
“不知道。关我什么事?”
宣昭也不理会弟弟的臭脸,自顾自八卦起来:“那小子一开始也跟你那德性似的,嫌弃媳妇嫌弃得不行,从订婚开始就逼逼赖赖的,话里话外瞧不上人家,咱们四房的堂祖母多精明的人,不声不响地派人去怀珏未婚妻家里做思想工作,条件一谈妥,人家爸妈就答应要改亲了,这下好了,怀琅怀珑兄弟俩白捡了个媳妇……但是后来你猜怎么着?怀珏竟然又不愿意了,人家婚礼现场让他带着一帮大兵又摔又砸地搅和得一塌糊涂,手枪都拍到桌子上了,吓得那魏家的小双儿话都不会说了,哭哭啼啼地被那个兵痞子强抢回家,当天晚上就圆了房……咱老家这会儿正因为这事闹着呢,堂祖母跟二姑祖母俩老太太都差点要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