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四方,”嫚姐将最后一把干玉米秸子投进灶堂中,直起腰来对我说,“明年春儿来家看映山红呗,咱那东山上,正像你说的漫山遍野都是映山红,可漂亮了!”火光中,我感觉她的脸蛋就像映山红一样红艳好看。
“啊,那一定美不胜收!我还从没见过老家山上的映山红呢。”我面东朝向东山感叹道。一时间眼里全是映山红。
“咱东山上的映山红开的又多又大又红,用那个啥词儿形容来着,哦,想起来了,花团锦簇,跟着了火似的,一团团一堆堆地红呢,而且花期也长,远近闻名,连周边的村子的人都过来看呢,都说咱这儿风水好,走时都掐了好多花儿带着,可就是不见花少,咱山上的花儿永远也掐不完哪。”白丽萍把碗筷放到饭桌上,说,眉飞色舞的很激动,仿佛脸蛋儿都绯红了,跟让映山红映红了一般。
“真是太诱人了!”我依旧面向东山方向叹道。可是不行呀,明年春夏我高中毕业面临高考,根本不可能来此赏花,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实现不了这个愿望,假如考上大学,起码要再等四年才有可能有机会。想到此,我不禁叹了口气。
“哎,咋了,好好的叹啥气?”嫚姐拍拍我的胳膊问。
不过白丽萍表现的很平静,好像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一样。
“俺明年要考大学呢,哪有空来哟!”我一屁股坐到桌前,拿起一双筷子敲打着碗沿,说。
“嘻嘻,你看俺,光顾着高兴了,竟把这茬儿给丢到脑后了。”嫚姐用烧火棍朝灶堂里捅咕了几下,笑道。
“那你恐怕直么(一直)没空回老家看映山红喽。”挨着我坐的白丽萍拍拍我的胳膊,说。
“唉,谁说不是呢!”我看着她快速缩回去的手,叹道。
“好了,”这时,奶奶拿着一大头蒜从外面进屋,对嫚姐说,“嫚儿,不用烧了,再捂一会儿,就可以开锅吃喽。”
“奶奶把蒜给俺。”白丽萍起身说着拿过奶奶手里的蒜,接着去碗柜找出一个紫色的瓷蒜臼子放饭桌上,开始剥蒜瓣准备捣蒜泥做蘸水就着吃包子。
我和嫚姐帮着剥蒜瓣,三人转瞬将剥好的蒜瓣放进臼子里,白丽萍拿起木锤子开始在蒜臼子里捣蒜,叮叮当当不一会儿就把蒜瓣捣成蒜泥,业务不是一般的熟练,感觉她干啥都很带劲儿,而且活做很有节奏感并皮具观赏性,就跟看她在舞台表演一样,我一直盯着她手里的木锤子和蒜臼子以及她捣蒜时的面部表情,嘴角抿着,腮帮子上挤出俩酒窝不停地伴随着捣蒜的节奏蠕动着,眼睛笑眯眯对准蒜臼子,目不斜视,专心致志,不过我似乎感觉到她发现我在盯着她,故意不搭理我,生怕破了眼下温馨的气场,肯定在默默祈愿,看吧,看吧去,俺就想让你一次把俺看个够,显然特享受我对她的这份儿的热切关注。
“好了,萍儿,差不多就行了,蒜泥捣的太烂不好吃!”奶奶俯下身子看了眼蒜臼里已经给捣的黏咕捣酱(蒜泥捣的太细)的蒜泥,对白丽萍说。
“噢。”白丽萍这才停手,用木锤搅动了几下蒜臼子里给捣成蒜末儿的蒜泥,起身去碗柜里拿出一只碗和一瓶酱油放到饭桌上,然后坐下拿起一双筷子把蒜臼子里的蒜泥仔细弄进碗中,直到蒜臼子一点蒜泥不剩才罢,盛了小半碗儿蒜泥,随即拿起酱油瓶子倒进碗中没过蒜泥,放下酱油瓶子,接着用筷子把碗里的蒜泥搅拌均匀。这时奶奶拿来一瓶香油在碗里滴了几滴,白丽萍继续把蒜泥搅拌了几下,一小碗鲜咸香辣的蒜泥蘸酱终于搞定。我依旧享受了白丽萍美感十足的劳作过程,她依然感受到了我对她关切,活儿干的过于细腻,甚然有点儿拖沓了都,显然又在尽力延长彼此乐享的美好时段。
望着白丽轻轻将小碗蒜泥酱推到桌中间,我不禁问道,“咋不放醋呢?”尽管我知道,老家人吃醋不多,可每次只要我在,吃包子或水饺时,奶奶做蘸酱时,一般都会忘不了放醋,或许这次,看嫚姐和白丽萍在,也就省了,抑或恰好没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