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下子又躲回云里。
裴绪眼眶里润润的,睫毛被沾湿成一缕一缕,蔫巴地垂在眼皮上,下面蓝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刚刚入梅的天气总是如此,下起雨来不管不顾,像脱缰的野马。
大约是因为极低的气压,胸廓起伏的格外轻易,浑身都不自在。
异常的体征,和胸腔里难以忽视的,强烈的心脏跳动,干涩的喉口,让裴绪感到新奇。
她把这归结于天气。
想通了这点,陌生的悸动很快被平息,她再次看向少年的脸。
裴绪从不刻意与谁交往,因此总是对不上人的名字和脸。半熟不熟的人实在太多,她没有记人名字的习惯,因为熟了自然会知道。点头之交也只需要维持表面和平,于是礼貌成了社交的最高法则。
但对面的男生不同。
小小一所学校,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学生们聊生活里的解闷良药。很帅,理科很好,体育也好。这种形容词几乎和陈祁晏绑定。女生们上课用不完的精力,毫不吝啬的用在课下的八卦上。少年在裴绪隔壁班,出入难免总会照面。目光意识地游走,偶尔也会注目于他的锋利眉眼。双眼皮很深,皮肤是浅浅的小麦色。很高,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笑得又很阳光,牙齿白白的,看得出来他朋友很多。混账话不忌,聊天很开,但是一点也不猥琐,嗯,应该是个很正派的人。
他属于,是经常在路上会遇见,但又从未开口交谈过的,还停留在“只知道这人的名字,但对方大概率不认识我”的那类人。
不熟。裴绪下了个定义。
但是少年好像并未意识到自己先前动作的失礼,面色如常,好像刚才不过是裴绪被雨迷了眼的觉。
她并没有往旖旎的方向多想。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幻想一场校园恋爱,男女生一并排走就忍不住脑子里冒粉红泡泡。
但是裴绪,啊,她就是个社恐。平时能不和男生单独相处就不相处,因为别人揶揄的眼神让她感觉像是浑身都被剥光一样的不适。
虽然脸上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裴绪还是抬起手摸了一把。为了不让气氛更尴尬,于是裴绪自觉开口,“多谢。”然后侧过身站,默默地挪远了点。
对方沉默了片刻,她耳中只有断断续续的雨声。是太唐突了吗?
“…小事。”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刚熬过变声期的少年声线低沉抓耳,尾音带几分磁性。
然后就是长长的冷场。裴绪这人,别人找她聊天,或者是在人多的情况下,她尚且能自如地应付。这种两人都不熟的情况下,她实在不擅长没话找话,只能默默做只鹌鹑。
出乎意料的,旁边的人先开口。
“…我觉得这次的数学还挺简单的,大题最后一问常规套路,没什么创新。”
哈?裴绪没懂。这人没事?
众所周知在考完以后聊考试内容的这种人,是不论在哪里都会被人按着头砍并且狠狠唾骂“不是人”的。虽然总有些人天不怕地不怕聚众对答案,但总共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逮住群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