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娅讥讽地说：「是啊，我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小棋子，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所以这一次，你又准备怎麽利用我这枚棋子呢？」

「话别说的这麽难听嘛，这次我准备把选择的机会交回到你手上。」

「哦？难道你打算把我放跑？」

「没。」

尤利娅愣住了。杨峰让到了一旁，牢房的门开着。尤利娅试探X地看了杨峰一眼，杨峰似乎在鼓励她走出去。尤利娅站起来，朝牢门外走去。在门口，她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依靠在牢门上，问：「说吧，你的条件是什麽？」

「我说过了，你可以离开，我不会强迫你。」

「别再试探了。要有两个选项以上才能称得上选择，第二个选项是什麽？」

「我希望你去一个战场，亲眼见证一场战争。」

「战争？我以为帝国和鹰巢城已经停战了。你要我见证谁和谁的战争？」

「战争的双方是人类与异族，战场，就在秦国。」

已经很久没人来找过蓝了。

深邃的洞x中，蓝从湖水中一跃而出。她在空中摆动着鱼尾，重新坠落到湖水中，溅起了一片水花。时间久了，不论做什麽都显得趣。她游到了岸边，向外伸出手指。

手指在空中停住了，仿佛有一堵形的墙横亘在面前，不论怎麽用力，手指都法前进一分一毫。这是鹰巢城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魔法，一个能够将自己囚禁於此的魔法。

已经多少年了呢？大脑仿佛锈住了一样，蓝摆弄着手指数到，来到鹰巢城，恐怕至少已经百年了。这百年间，她从未想过回到外面的世界中。与其说这道牢房是鹰巢城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不如说这是她给自己建筑的牢房。

她厌恶着外面的世界，不论是那些虚伪的人类——他们任由内心的恐惧驱使着自己的行为。弱小的人抱团欺晦更加弱小的，嫉妒着有才能的人，憎恨者拥有Ai的人——或者自己的同胞。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愚昧的人类处Si却能为力。她数次想要冲出海面，她的同胞都将她拦了下来，她们说，贸然进攻人类的领土不过是送Si。她们告诉自己，她们可以理解自己，但绝不允许她去送Si。

什麽时候，塞壬也变得像人类一样，开始用虚伪的话语证明着自己了解着他人的内心起来了？

蓝憎恨着塞壬，憎恨着自己。如果真的神，那神在创造异族时，一定要给异族施加了诅咒。为何塞壬只能从人类的身上得到Ai呢？

她看向湖水。平静的湖水如同一面镜子一样映照出她的面容。蓝用手指佛过了眼角的鱼尾纹。最近一年，她开始频频通过湖水查看着自己的面容。她一直担心——或者说期盼的事情终於发生了。塞壬在Ai上一个人的同时，就放弃了她穷的寿命。从她Ai上一个人开始算起，已经一百年了。按照人类的寿命算，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她已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老太婆了。

有人走入了洞x。蓝朝後仰，回到了水中。片刻之後，她游回到了湖心的岩石上。

杨峰走进来，问道：「蓝，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尽管问吧，执政官大人，」蓝慵懒地说，「我也没有不回答你的权力吧。」

「别说的这麽严重。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不过我问得也只是一些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我说的当然是塞壬的小孩子，」杨峰坐到地上，问道，「我想知道，塞壬恨人类吗？」

蓝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什麽？我们怎麽会恨人类，我们可是最Ai人类的种族了。你不会因为我诱惑了几个男人就说塞壬仇视人类吧？」

「可能是我问的有点问题，让我换一种问法吧。在塞壬一族的古老记载中，或是神话传说中，是否提到过，塞壬一族曾经仇视过人类。」

蓝原本想当机立断回答没有。但她突然记起了一个童话。那是每一个塞壬都曾听过的童话，这种家喻户晓的传说反而不会引人注意。蓝慢条斯理地说：「的确，曾经有一个童话，或者说传说曾提到过塞壬仇视人类。不过也仅仅只是提过，没人会把这个童话当真。」

杨峰真诚地说：「请告诉我。」

「好吧，反正这也只是一个童话而已。」蓝跃入了水中。水面上升腾起了氤氲的雾气。空灵的声音在墙壁间回荡：「很久很久以前——人类的童话都是这麽开头，这都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不是吗——我说的很久，是b任何童话都要久远的时候，那是在这片大地上还存在神灵的时刻。也就是，世界诞生之时。

并非由世界孕育众神，而是诸神创造了世界。但诸神从未创造过世界上的各种生灵。生命由产生，就像诸神一般，从中诞生，父又母。

或许是有着相同的际遇，诸神并没有毁灭生命。它们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生命演化，发展，这一来就是过去了数千万年。

终於有一天，诸神厌倦了观察。它们发现，这些生灵的虽然永远不会做相同的动作，但它们的行动确是完全遵循本能的。一万年前的它们，风雨来了会躲，肚子饿了会吃，到了发情期就会交配，等到一万年後，外形改变了。但它们仍然坐着相同的动作。神灵厌倦了。它们想要毁灭掉这些碍眼的虫子。

就在下手的那一刻，神灵中的一个侧面突然奇想。也许这些生命还有存在的价值，也许它们只是缺少了‘什麽’。既然神明能够创造世界，那他们自然也能创造生命。於是诸神将自己的一丝神识灌入到地面上奔跑着的动物T内，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有一些生物，它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仍然像过去一样不知生Si。但有一部分生物，它们获得了类似诸神的形态，还有一部分神所拥有的权能——尽管这力量在诸神看来完全不值一提，但这力量已经足以让这一批新诞生的种族统一这片大陆了。它们敬奉神明，彼此征伐，自相残杀，诸神从未阻止过这种行为。正相反，诸神很高兴看到这片土地上终於有了不同的风景。

与此同时，在这片大地上，还有另一个种族在悄声息中诞生。他们不似动物一样毫理智，却也没有任何神灵的权能。他们自称为人类，将那些拥有强大力量的种族称为异族。他们在异族的夹缝下生存，苦不堪言。为了生存，他们向神灵祈祷。

‘伟大的神啊，请怜惜一下你的孩子们吧。我们没有力量，法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来。我的父，我的母，请赐予你的孩子神明的祝福’。

人类的祭祀没日没夜地重复着祷词。他们终於感动了神明。神，出现在它们的面前。

‘回去吧，’神明如此对人类说道，‘能够与异族对抗的力量，吾等遭遇埋藏於人类之身，回去吧，重新审视自己的自身，然後再来祈祷吧’。」

正要说道重头戏，蓝突然沉默了。杨峰催促道：「接下来怎麽了，人类发生了什麽？」

「老实说，之前我一直把这个故事当成是单纯的童话，所以没有考虑过其中的‘合理X’，今天我来讲述它，才发现其中奇怪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这个童话，不太符合‘逻辑’。」

「哪里不符合逻辑？」

「接下来，人类果然在自身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力量。人类将这种力量称为‘气’。这是只有人类才能使用的力量。人类用这种了力量与异族发生了战争。然後，神明被激怒了。」

杨峰明白了蓝所说的「不合逻辑」是什麽意思了，尤其是这个童话的结尾，简直就像是是另一个作者的狗尾续貂。

「诸神憎恨人类的所作所为。因此它们抛弃了这片大地，永远的离开了。这片大陆上的一切生灵，人类，异族，动物，植物，在限的时间里永远地失去了神灵的庇护。而这一切，都是人类的。」

论从任何角度看，这个童话都像是为了给人类拉仇恨才胡扯出来。如果说的具T一点，前半部分童话还维持在正常的限度内，不，不如说，前半部分是一个很JiNg彩的创世神话，从人类开始获得力量开始，故事就像是被人拦腰截断一样戛然而止了。

这种停止是十分不正常的。童话中塑造的神灵是一种相当冷漠的神。这种神，创造世界只是为了观察，难道这种神会因为单纯的「人类与异族作战」而抛弃这个世界吗？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大战後不久的鹰巢城内仍未修缮完成，悬崖峭壁上还残留着大批只剩了一半的房屋。杨峰站在最高的山峰上，抬头看向夜空。他什麽都看不见。就在一个月前，星象就已经混乱了。他法从星象中占卜出任何有用的资讯。

他重新咀嚼着蓝告诉他的塞壬一族的创世神话，同时，他开始回忆起尤利娅在监牢中对他说过的话。

在得知了白狐的事情後，尤利娅提出的问题超出了杨峰的预想。她问自己：「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白狐要做这种事？并非夺去国家的权力，而是毁灭一个国家。他要毁灭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国家。他将一个国家的民众变成了士兵，选择去进攻另一个强大的国家，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要毁灭人类一样。他憎恨人类吗？」

杨峰言以对。尤利娅继续说：「既然他与人类为敌，我只能将他认为是异族，从他的盟友都是异族来看，我的猜测很可能没。那麽我的问题也可以这麽问‘异族真的有仇恨人类到不得不灭绝人类的地步吗’？」

如果从塞壬的童话中看，的确有。人类是导致神灵离开土地的元凶。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杨峰看向天空，夜空宛如一块巨大的牢笼，将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生命牢牢笼罩在其中。

Ai德华风风火火地朝议会走去，黑sE的天鹅绒缎带伴随着他急促的脚步有节奏的舞动着。侍从紧紧跟在他身後。任何人bgan向皇帝发问。就连三岁的孩童都能看出皇帝陛下已经动了雷霆之怒。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毕竟，帝国皇家部队刚刚在南方与塞壬的战斗中取得了大胜。更何况，还有另一个好消息传入帝都。论如何，皇帝陛下都没有发怒的理由。

Ai德华几乎是用踹的方式打开了议会的大门。彼时，帝国首相奥斯本正在主持一项会议，上议院与下议院分庭抗礼，争吵的不可开交。奥斯本则在主席台上冷漠地看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幻想着自己握有权力的公J，伴随着门被庄凯的巨响，嘈杂的会场突然安静了下来。议员们——包括奥斯本在内统统看向门口方向，看着胡子都气的发抖的皇帝。

皇帝Ai德华快步走到主席台前，幻想着靴子发出的踢踏声是从奥斯本的脸上发出来的。他站在奥斯本面前，深x1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Ai卿，为何不事先知会朕一声？」

奥斯本对Ai德华语焉不详的事情心知肚明。他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行礼说道：「哎呀呀，这几日微臣一直忙於处理国事，竟然忘记跟陛下禀报了。陛下，恭喜，帝国皇家联合军与曲莲峡谷取得大胜，收回了新柳省的大部分土地。日前塞壬已经退回到了兰涛省。虽然现在兰涛省已经遍布汪洋Sh沼，但在帝国的重火Pa0部队的攻击下，收复兰涛省，将塞壬赶下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朕问得不是这个！」Ai德华怒喝。他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可惜这头狮子是在牢笼里发怒的。奥斯本的眼神让Ai德华更加愤怒了，那是一种看小丑的眼神。

「那敢问陛下想要询问的是何事？如果有可能，希望陛下还是要学习先皇，出g0ng多来议会走走，了解一下国家大事，就不必在必要的时候再来兴师问罪了。」

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Ai德华猛地转头，目光如炬扫视议会。议会中安静地可以听到细针落地的声音。

他没有找到那个发笑的人，悻悻地回过头：「我说的是我皇妹的事情！」

「这麽重要的事情我竟然忘了恭喜陛下，」奥斯本夸张地说，「十五皇nV殿下失而复得，实在是一件大喜事。陛下还需要尽快准备国宴，届时皇nV陛下回国的消息必将占据各大报纸的头版。皇室的团结对於凝结正处於战争状态下我国国民的的JiNg神也有极大的好处。」

「够了！」Ai德华Y沉着脸，说，「皇妹能回来我当然很开心。但是……为什麽那个男人也要跟过来！」

「您是说鹰巢城的执政官杨峰吗？他提出送回皇nV殿下的条件是必须自己亲自护送，我似乎也没有拒绝他的理由。毕竟，当下我国的主要敌人是那些该Si的塞壬。现在在给自己树敌并不是一个好的行为。更何况，严格说起来，我们可是鹰巢城的手下败将。」

Ai德华用力一拍桌子。奥斯本皱了皱眉头，在他心目中的国王，是不该出现如此具有情绪化的行为的。Ai德华压低声音，确保声音只有两人能够听到：「听着，关於皇妹的事情我们都心知肚明。现在国内诸事不平，她回来只会添乱。而且她不是嫁到鹰巢城去了吗？那就索X假戏真做，让她嫁给那个叫杨峰的小子不就行了吗？」

「不行，」奥斯本面表情的说，「陛下，你要Ga0清楚一件事。送皇nV殿下回来的是杨峰，这背後代表着什麽您知道吗？」Ai德华表情清晰地透露出「不懂」两个字。奥斯本继续说：「这就说明，鹰巢城与我们同盟的条件并不包括皇nV殿下在内。杨峰阁下只是借将殿下送回来的机会与帝国谈判。而现在，您竟然要拒绝这麽好的机会？要知道，鹰巢城可是使用魔法的专家，能够得到鹰巢城的协助，战胜塞壬的机会就会大很多。」

「舅舅！你明明知道——」Ai德华对奥斯本变了称呼，他说话的声音低了很多，以致於即使两人相距很近，奥斯本仍然没有听清他的话。

「对不起，您说什麽？」

「我说，」Ai德华回头看了下翘首以盼的议员，顾不得许多，索X直说，「皇妹是有皇位继承权的。」

「我知道，陛下。她是你的妹妹，想必你会好好照顾她的。」奥斯本刻意加重了陛下两个字的读音。他甩了甩衣袖，说：「如果陛下您不介意，我就先行告退了。」

他没等Ai德华的回复，就离开了议会。议会中的议员们碍于皇帝陛下的存在不敢动弹，尤其是看到了皇帝那张宛如即将爆发的活火山的脸之後，他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议会中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你们还在看什麽？快滚！」Ai德华将法发泄在奥斯本身上的怒气尽数宣泄到了这些可怜的议员上。一时间，议会内充斥着桌椅碰撞的声音。Ai德华仍然停留在主席台。他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议员们小心翼翼地绕开他，身子贴着门框走出了议会。

Ai德华突然一拍桌子。还残留在会场中的人吓了一跳。他转身气势汹汹朝门口走去，拨开了门口的人群，推倒了几个已经快吓哭的议员，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