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绫问永熙怎么不过来，顾绡说：“熙儿带着思林逛厂甸去了，思林贪玩得很，二太太没空带他。”正说着，外面有敲门声，顾绡便叫“进来”。墨香进来说：“有客到了。”

顾绫抢着问：“什么客人？大姐，没听你说啊。”顾绡觉得奇怪，“不知道啊”，又问墨香。墨香说：“是钱东进来回的，像是端大爷来了，在外厅上坐着呢。”

顾绫问谁是端大爷，顾绡没说话，示意墨香，墨香回道：“是二太太的哥哥，文端大爷。”

“哦，我想起来了”，顾绫说，“不就是载溆的表弟嘛？这兄弟俩还真有意思，到处拜年。”

顾绡吩咐墨香：“先去厨房院告诉二太太一声，请她到厅上去。”墨香出去了，顾绡站起来，对妹妹说：“你先坐会儿，我去一下。”

“哟，大姐”，顾绫假装抱怨着，“你这屋里，除了字，就是画，再有这个留声机也只是京戏的唱片子，想闷死我啊。我跟你一块出去，不就是文端么。”

姐妹俩说着，先后出了北屋。刚走到院门，笔雅、砚冰、隋珠一起从前头过来，看见顾绡顾绫，都停住脚步站在路边。砚冰开口说：“二太太已经在厅上。她还有句叫我跟太太说……”顾绡见她有些为难，说：“冯太太是自己家人，有话直说。”砚冰说：“二太太说，端爷每次来都没好事儿，请太太千万不要客气了，该怎么就怎么。”

顾绡听了，就笑着跟顾绫说：“二妹，你说这二太太，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亲哥哥都不买账。这狠劲儿，跟你像姐妹。”然后又对砚冰说：“我知道了，叫你们太太放心。”

顾绡说没事了，让砚冰先过去。笔雅、隋珠跟着两位太太，一起往前边去。看着砚冰跑着过了垂花门，顾绫说：“大姐，那我们可要帮二太太把这出戏演全了。”

姐妹俩边走边说，到了内厅的院子，顾绡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笔雅说：“你去门房等着，快吃午饭了。不多会儿，小姐跟少爷就回来。你领他们从偏门回房，别走仕华堂，就说有客人。”

笔雅答应着，从院子的侧门出去了。顾绫说：“大姐，我一直以为你没什么心眼儿，原来也不少呢。”顾绡一笑，拍着妹妹的手，说：“我有心眼不假，比起你来，还缺张利嘴。”

从内厅的院子往前，就是外厅。堂上高悬的“仕华堂”三个字，是光绪皇帝的御笔亲书，两边还有大学士翁同龢书写的楹联，“学问翰林第，文章进士家”，这是为了赞誉姚家四代出了六个进士，父子、爷孙皆入翰林院供职的风光。

前清时，外厅是用来迎接皇帝圣旨，招待官僚宾朋的。如今姚家门庭冷落，外厅也就失去了昔日的荣耀，一般不要紧的客人，不便请入内，就在这里少坐了。

顾绡一行人从后面进了外厅，隋珠抢先转过了屏风，说“两位太太来了”。

只见佟氏从西面的交椅上站起来，叫了声“太太、冯太太”，后面是砚冰、墨香，东面坐的是文端。他今天梳了个背头，光溜溜的，又穿了一身新长袍，只是马褂略显得旧了些。他听见有人来通报，便斜了身子往后面看，看见顾绡跟顾绫出来。他依然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站起来的意思，只是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拱了拱手：“大太太，您近日可好？”

墨香刚才料到两位太太就来，已经上过茶了。顾绡同顾绫在上首的两个座坐下，顾绡笑着说：“端爷有日子没来坐坐？都忙什么呢？”文端不阴不阳地说：“我能忙什么啊？东奔西走，给人说合，混口饭吃哦！不及我妹妹，在您这里享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