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我没什么事情，早早来到办公室上班。没想到，李主任比我还早，他正躺在我们办公室的沙发上，穿着个老北京布鞋，此时正半躺着玩手机，没什么领导架子。我简单和李主任打了招呼，开始收拾卫生。收拾卫生是我在部队养成的习惯，我见不得脏乱，看到块抹布都想过去叠成豆腐块，这样心理才舒坦。

这个办公室应该是很久没人收拾了。一方面，这里是留置办案基地，基本上是办完一个案子就离开，不是自己固定的办公室，没人会去认真收拾。另一方面，姚东华看起来就不是个爱收拾的人，他是不会去收拾的。不过，李岩兵是当兵出生，不知他为什么没有收拾。可能是地方工作多年，有点油了吧。

我足足收拾了有20多分钟才收拾完。除了沙发一直由李主任霸占，没法去擦，其它地方都收拾了，整个办公室亮堂多了。

我刚收拾完，准备坐下歇息，李主任说话了，他说道：“山花，去我的办公室，1310房间，把我的茶具搬过来，洗洗放这边用。”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他办公室的钥匙，放在了茶几上。

我拿着李主任的钥匙，打开了1310房间，一股很久没人办公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一个单独的办公室，沙发、茶几、单人办公桌、电脑、档案柜等等，配套齐全。看来，我得把这屋也收收了。

好在只是长期人办公，有点灰尘而已，没什么其它垃圾。我拖拖地，擦擦桌子和沙发，通个风，基本就完事了，10分钟搞定。

收拾完李主任办公室后，我把他的一套茶具逐一清洗完毕。又根据他的指示，把茶具一一摆放到我们的大办公室。看来，李主任这是要准备在我们办公室常驻了。

等我把茶具摆放到位，姚东华和李岩兵已经过来了。他俩对李主任的态度很随意，不像是见到张主任那样。姚东华开玩笑说道：“李主任亲临一线指挥，这下心里有底了。”

李主任继续摆弄着手机，躺在沙发上，没有回话。姚东华走了过去，给李主任发了一根烟，他这才从沙发上坐起来。等姚东华给李主任点上后，李岩兵已经把烟灰缸端到李主任前面的茶几上了。放下烟灰缸后，李岩兵也顺势点上了一支烟。这下办公室是三根烟枪一起开火，这个二手烟我是抽定了。

李岩兵抽了口烟，转身对我说道：“我刚转业的时候，比你还爱收拾，现在不想动了。四十不惑，我这个40岁的老科员想通了，少干点活心里还平衡一些，起码不会多发牢骚。”

我说李岩兵怎么也不收拾卫生，原来是被工作给磨平了。这也难怪，国防科大的高材生，双学士，在部队被政委坑；到地方好不容易要提拔，又被傅洪海按的死死的；靠着自己真本事报考东南市纪委，没想到，又被那个梁元庆坏事。这换在谁的头上，都不好受。尤其是梁元庆查档案那一手，那简直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一样，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这以后，李岩兵想到东南市纪委是别想了。不管你档案是否真的有问题，现在整个东南市纪委都在传你的档案有问题，纪委讲究的又是比纯洁，谁也不敢冒着风险把你弄到市纪委来。这要是落在我的头上，我估计早就申请调离纪委了。纪委这条路对李岩兵来说是一条死路。

这时，李主任发话了，他说道：“岩兵，你也别太灰心，我当年41岁才提的副科。我以前是市检察院的，每到提拔的时候，就有人翻我的档案，说我当年高考移民。实际上，我当年是跟随父亲通过正规途径去东北上学。要高考移民也得选新疆、西藏什么的，谁会选东北。再说，我是高一就过去了，只不过学籍过去的晚，哪个高考移民要移这么久的。这帮人就是挖空心思找你毛病，我现在不也是顶过来了，去年给解决了副处。铁打的营盘流失的领导，梁元庆应该是要走了，他在组织部长的位置不可能长久的。”

李岩兵深吸了口烟，说道：“但愿如李主任吉言，看来我还有的希望。”

等他们三人抽完烟，我们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3号楼A3讯问室，今天要对李伟峰发起总攻了。

讯问室只有3把椅子，我只能站着了。李主任没有坐到长桌那边，而是做到了我坐的那把椅子上。不过，他不像我坐得笔直的，而是瞧着个二郎腿，一手拿着水杯喝茶。

刘伟峰好像认识李主任一样，李主任刚一进来，他就站起来点头微笑，说道：“李主任好！”

我们都就位后，李主任向刘伟峰招招手，示意他坐下。等刘伟峰坐下后，李主任不紧不慢地说道：“进来有段时间了吧？”

刘伟峰陪着笑，说道：“李主任，我进来2天了。”

李主任喝了口茶，说道：“2天了，你应该知道该做什么了，还在等什么？”

刘伟峰突然不笑了，他说道：“我想当面向李涛书记汇报，他前两天还安排我到北京出差，我要给咱们市争取10个亿的国家专项补助资金。”

李主任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你进来是谁签的字吗？就是李涛书记。你是正处级领导干部，必须要李涛书记签字同意，才能对你进行留置。你怎么这点道理还不明白？”

刘伟峰脸色有点惨白，他不停地自言自语道：“不会的，李书记不会的，他怎么会这样？”

李主任顿了顿，说道：“你是正处级领导干部，应该比一般人要明白道理。不要说你现在是进来了，就是你在外面的时候，难道领导说话一直都是算数的？你现在既然进来了，靠谁都没有用，真的有用你就不会进来了。不要再等了，你现在只能靠自己，争取一个好的态度，或许还能轻判。我不和你来虚的，和你来虚的也没有用，那是对你智商的侮辱。我就直接和你说吧，你是肯定要判刑的，但是判多少，你可以争取，你的态度决定了你最后的结果。曾经有个公安局长高冬喜，你应该听说过，他采取的是对抗态度，一个字不说，最后零口供定案，判了期徒刑。最近，我听说他在监狱里因为抑郁都自杀好多次了。你觉得他一个公安局长，干的就是审人的活，对抗审讯的手段不比你厉害？这个例子，你在进来之前一定早就了解，不用我多说。我现在之所以还要举这个例子，就是要提醒你，进来了就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只能一心一意靠自己，靠自己争取个活路。组织的力量比强大，搞对抗是死路一条。你曾经是正处级领导干部，这点道理你应该比我们还要清楚。”

李主任停顿了一会，拿起水杯喝水。刘伟峰低着个脑袋，好像在想什么，右手中指在桌子上画圈。突然，刘伟峰抬起脑袋，说道：“李主任，我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李主任喝水喝到一半，听刘伟峰这么一说，停住了。李主任放下水杯，说道：“什么事，说吧，只要不是违纪违法的事，都可以讲。我得提醒你，我们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全程录音录像。”

刘伟峰点着头，说道：“我懂，我懂。不让李主任为难，我就想让你和东南市建设集团的董事长黄勇说一声，他卖给我的一百箱酒，我暂时没钱给他，得等我事情处理完了，到时候连着利息一起给他。”

李主任听了后，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个黄勇是谁，他是李涛书记的表弟不是？没有用的，现在找谁都不好使，你得认清形势。就算他想帮你，难道李涛书记会自己打自己嘴巴？”

刘伟峰点着头，说道：“我知道，不能让李主任为难，违纪违法的事情肯定不能干。我以前可是帮过黄勇大忙的，我就想缓点给他酒钱，没有别的意思，希望李主任成全。”说完，刘伟峰突然跪了下来，毫征兆。

这阵势把我给惊呆了，我想过去把刘伟峰拉起来，但又怕做什么，没敢动。李主任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姚东华和李岩兵快速冲了过去，一左一右把刘伟峰拉了起来，扶到座位上。

李主任喝了口茶，说道：“老刘，你这是诚心给我出难题不是，我一进来你就下跪。”

刘伟峰坐在座位上，双手交叉合拢，抬头看着李主任，诚恳说道：“李主任，我不是诚心给你出难题，就想早点把事情处理好，希望你能理解。”

李主任把水杯瓶盖拧紧，说道：“行了，你先把自己事情做好，别的事你不用多操心，操心也没有用。”说完，刘主任站了起来，说道：“今天就到这吧。”

姚东华迅速按了呼叫按钮，谈话结束。

这次，我们没有去讯问室旁边的监控室，一行人直接返回办公室。回到1308办公室，姚东华给李主任发了一支烟，说道：“刘伟峰今天会交代点东西吧。”

李主任摇摇头，说道：“晚上你们下去收个作业，刘伟峰今天肯定会写一些购物卡，但是大头是不会说的。”

我在边上思索着，都说李主任谈话很厉害，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在边上听着好像还不如姚东华昨天说的那么慷慨激昂。

到了晚上，我和李岩兵两人到刘伟峰那，把他写的材料收了上来。果然如李主任所料，刘伟峰又写了一些逢年过节收受的购物卡。

第二天，李主任让我们都不要去刘伟峰那，只管盯着监控看着就行。

第三天，李主任带着我们一行四人，又来到了A3讯问室。

刘伟峰看到我们过来很是热情，他站起身不停地向我们问好。尤其是向李主任问好的时候，他满眼都是期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