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你还敢提这茬儿?我十分尊敬故事里的蜜雪儿女士,却绝不允许你利用蜜雪儿女士的身份占我俩的便宜,故事与现实,你必须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卡洛琳又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儿一蹦三尺高,张牙舞爪地威胁马丁。
马丁却只能嘿嘿干笑着举手投降,要不然,还能怎么办?
少顷,卡洛琳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只见她不怀好意地盯着马丁,笑眯眯地说:“我发现你这个人的思想极不端正呐!不仅对不平等的男女关系表示认同和理解,甚至对忠义之士亦充满不屑。”
马丁想到卡洛琳要说什么了,却装作不明白:“我怎可能会对忠义之士充满不屑?这实属冤枉啊!”
卡洛琳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论在东方文化中,还是在西方文化里,如方孝孺先生那样的忠贞义士不被大加褒赞,并被誉为国之栋梁、民之脊梁,而在你的故事中,我却只听到字里行间的不屑和不满。
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只有相互认同的人才会走到一起并相互理解,反之亦然。
你看不起铁骨铮铮的方孝孺先生,不就说明你是一个卑鄙小人、一个大骗子吗?因为,小人、骗子永远也法了解伟大之人的伟大之处。”
正如马丁对卡洛琳的了解,卡洛琳因极富观察力且总能切中要害,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马丁的真实情感,那就是他对方孝孺的不认同,马丁法反驳卡洛琳的指责,只因他确实对方孝孺有诸多不满之处。
马丁试着解释自己的想法:“方孝孺死后二百多年,被南明福王追谥为‘文正’。‘文正’为华夏文官所得谥号之首,谥之极美,以复加,足以证明方孝孺之忠义实是众望所归。
我了解方孝孺,他的毕生追求皆为儒家提倡的大仁大义,那也是那个时代的文人曾经丢失过的东西。因为,大宋亡国以后,数文人争先恐后地投降于能够给予他们名利的外邦异族,完全丧失了儒家提倡的忠义精神,方孝孺自幼就对宋亡后的节文人充满不忿,羞与为伍,而总以文忠烈为榜样,誓要为文人的忠义而正名。
朱棣要方孝孺起草即位诏书,实是朱棣考虑不周的轻率之举,同时也是他太过心切地表现,只因在朱棣看来,方孝孺素有‘读书种子’之誉,为天下文人之仰瞻,只要方孝孺为其草拟即位诏书,那么,天下读书之人必失其领袖,朱棣夺位之名也就会绝了后患。
然而,方孝孺若低头臣服于朱棣,便是丧德失道,那样,天下文人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忠义气节必荡然存,他也势必成为天下文人深恶痛绝之人,若如此,他曾经所坚持的一切将毫意义,那是异于比杀了他还要过分的要求。所以,在这件事上,朱棣做得实在太过了,是他将方孝孺逼上了绝路。”
安妮满是好奇地问:“马丁先生既然理解方孝孺先生的处境,也懂得他反抗朱棣的命令委实是迫不得已之举,您为何仍不认同方孝孺先生呢?”
马丁淡然一笑,接着道:“儒家重名轻身、大仁大义,总以国家社稷为重,实为华夏民族的脊梁和底气。我尊敬方孝孺的气节,佩服他为之做出的牺牲,他的精神也必将传颂百世千代,我并非不认同方孝孺的忠义,只是对他的一些作法不敢苟同而已。
就我个人而言,我可以为亲朋、为道义舍身牺牲,即便遭千刀万剐也食若甘饴,却绝不能承受以亲人血祭的代价换来的忠义之名。
所以,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像方孝孺那样的大仁大义之士,只会是一个纵情于山水之间、寄情于亲人之身的假道士。”
“你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只是,朱棣已经逼得方孝孺先生骑虎难下,没有了选择余地,你又要他怎样做?”听完马丁的解释,卡洛琳的怒意已有所收敛,却仍想要为方孝孺争辩一番。
马丁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太了解方孝孺了,即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绝不会选择马丁将要说出口的这个所谓的办法:“其实,方孝孺还是有很多选择的,譬如装疯卖傻,朱棣也曾做过这样的事情,说到底,朱棣要得只是他的一个姿态,如果方孝孺肯牺牲个人名誉而装疯卖傻,朱棣纵然心知肚明,也极有可能不再为难他,他就既能避开朱棣的逼迫,也能保全家人了。再不济,他还可以选择触壁而亡、以死全节。那样,即使朱棣再暴怒难耐,亦难以迁怒他的亲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