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更反常了,一个妓女怎么会因为那种事而哭?”陈云生一针见血地问。
“你想说什么?”厉直看向他。
“她会哭,分明是知道那样能才打动你。她的目的恐怕就是让你把她娶回家。你若不信,不妨回想,为她赎身一事是谁先提出来的?”
“当然是我!”厉直握拳捣桌发出“砰”的一声,桌上的杯盏应声跳起。他难掩激动之情,声音高亢而带着些颤抖。在陈云生被震慑后,他沉静下来,“当然是我,早在那一夜之前,我就向云裳提过要为她赎身。”
闻言,一瞬间,陈云生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可是我太懦弱,”厉直接着说,“没胆子向家里说我想娶一个妓女,又死也不愿让云裳那样有才情的女子当一个奴婢,所以才迟迟没有为她赎身……”
“师兄你……你喜欢她。”陈云生说。
他喜欢她,敬她爱她,不把她当妓女看待,所以在妓院的万花丛中,才能做到片叶不沾身。陈云生心想,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云裳灌醉厉直后那一夜发生的事,也不论是不是真的发生了,总之都让厉直下定了为她赎身的决心。这也解释了厉父为何会用那般极端的方式处理云裳,因为只有让她彻底消失,才能断了厉直的念想。
厉直苦笑,“我以为我喜欢她。”
“以为?”陈云生不懂。
“我喜欢听她唱曲,喜欢看她跳舞,喜欢与她写诗作词,喜欢对她倾诉,喜欢她对我文辞的赞颂和看着我时崇拜的眼神,也喜欢当我承诺会为她赎身时,她掉下的感动的眼泪。”厉直不疾不徐地说,“可是我若真的喜欢她,就应该早些鼓起勇气为她赎身,而不是给她一个虚妄的盼头。即便让她做一个婢女,对她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可我为了满足我心中无谓的完美理想,最终害她丢了性命。”
最后“丢了性命”四字出口时,他已是哭腔,眼眶中也盈满了热泪。他别过头去,不愿在人前掉泪。
陈云生思索良久,他因这一席话有了颇多感悟,可若让他具体说说,他又绝对说不出来。他想,这种事,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完全明白罢。
“不论如何,师兄你惦记云裳姑娘到如今,总算是对她有情的。”
厉直自嘲般地笑了笑,“我是最近才想到她的,然后,她就时刻提醒着我,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在陈云生眼里,他这位师兄绝对是他见过最有情有义之人。可是他忽然想起,就在云裳消失,厉直离家出走后一个月不到,他就带了凌飞雪回来,与她私定终生,相处得如胶似漆,似乎已完全忘了有过云裳这个人。这件事忽然冒出在心间,让陈云生脸上爬上了一层阴霾。
“可笑我最初还以为我深爱云裳,”厉直说,“认为一切都是我爹的错,还想要杀了他为云裳报仇。”
闻言,陈云生瞪大了双目,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厉直似乎是打开了名为“倾诉”的话匣子,只听他接着说道:
“那时我哄骗飞雪跟我回家,其实就是想借她之手杀掉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