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郎自己不也是日日捏著清兒留下來的小玩意兒出神?」
正說話間,一個溫柔的女聲傳進來,一身華服的皇後走進來,虞清立刻往皇後的懷裏鉆,「母後!」
「好乖乖。」皇後連將她抱在懷裏,捧著她的小臉端詳,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滿眼慈愛歡喜,「你父皇中午就去傳旨了,怎麽這麽晚才來?」
「清兒困倦午睡,才醒。」皇帝道:「她休息要緊,晚些時候來也無事。」
「無事無事,說的好聽,不知是誰隔半柱香就詢問什麽時辰了?公主到否?急的總拿清兒上次送來的夜明珠在手心裏搓。」
「蕓娘,你莫要在清兒面前折我當父親的威嚴!」
不自稱天子,在虞清面前,只是父親。
「你在她面前哪裏還有什麽威嚴?快把你搜羅的那個南紅拿出來,看看乖乖喜不喜歡。」
……
虞清從宮裏出來,坐在馬車上昏昏沈沈的,一路到了江邊,船早就在旁邊等著了。
走進大船裏面,一路的造景很別致,船動時她身形搖晃沒有站穩,下意識的去找玉瑤扶,但玉瑤怕水,整個人都像被封印住了,臉色蒼白的站在原地。
眼看虞清就要跌倒,一只修長如玉的手伸出來握住了她的,緊接著是溫潤的男聲響起:
「殿下當心。」
虞清不是一個聲控,但這聲音還是酥麻好聽到讓她覺得心尖發癢發顫。
她還來不及細細回味,船身再晃,她猝不及防的撲進那人的懷裏。
鼻腔內充斥滿的都是一股馥郁的草藥香味,令人心安沈靜,耳邊能聽見他跳得極快的心跳聲,但是虞清站起身看他時,他神色淡淡如常,好似剛才那如擂鼓的心跳只是她的錯覺。
長相與沈寄有幾分相似,但和沈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
眼前人是溫潤俊雅的,不知為什麽,虞清的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了公子如玉這四個字。
如琢如磨。
虞清的視線太直接熾熱,那人的手握拳抵口,輕咳了一聲。
豈料虞清沒有像普通世家小姐那樣匆忙閃躲著移開目光,小腦袋微微一偏,美眸裏仍帶著明晃晃的笑意看著他。
熱烈直接。
「沈哥哥生得好看。」
更是大膽的直言。
沈湛略驚訝,旋即轉為笑意,「倒是許久沒聽殿下這樣喚過在下了。」
「沈公子,手。」一個極寒涼的聲線從虞清身後傳出,帶著冷戾。
沈驀的視線看過去。
來人一襲錦紋黑衣,冷硬的面龐上帶著不悅的怒意,盯在沈驀留在她身上的手上,帶著冷傲的寒涼,仿佛沈驀不將手挪開,下一秒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將那只手直接斬斷!
虞清欣喜的回頭,果然看見了暗闌那張總是帶著冷意的臉。
他模樣生得俊朗,睫毛很長,但眼神始終如寒潭般冰冷,好似天下萬物都無法掀起他心中波瀾似的。
「你怎麽會在這裏?還以為要晚上回府才能看見你呢!」
虞清笑著想要到他面前,但船身一晃,她腳下不穩,眼看就要跌倒。
暗闌一把摟住她的纖腰,幫她穩住身形。
她整個人都貼在了他的懷裏,緩了緩心神,又擡起頭笑吟吟的望著他:「父皇這次派你去的任務難嗎?苦嗎?有受傷嗎?」
「沒有。」他鼻尖都是少女身上的香味,素來冷冽的眸子竟柔和了幾分。
「暗闌。」她聲線清甜的喚他一聲,笑的眼睛彎彎的。
「屬下在,殿下站穩了。」他扶著她的身子穩住身形,緩緩松開手。
虞清的視線自暗闌身上打量了一圈,沒看到他身上有什麽外傷,這才擡眸看向沈驀,臉上仍帶著喜悅的笑,極有感染力。
「沈哥哥,暗闌性子又直又沖,冒犯了。沈哥哥先前說,我以前也這樣叫過你?」
「殿下不記得了?」
「不記得啦。」
她絲毫沒有該在這種情況下又想掩飾又無可掩飾的窘迫,一臉坦蕩,滿眼帶著探究對上他的眼睛。
「殿下還記得沈家麽?」
「記得!我記得奶奶很喜歡我,總牽著我的手叫清清乖乖寶貝,還喜歡抱著我走來走去,別的都不記得了。沈哥哥,我們以前見過嗎?什麽時候,在哪裏見的,後來發生什麽事了?」
這一連串的問題。
沈驀忍俊不禁。
虞清眼神閃爍著亮了亮:「沈哥哥笑起來好看。」
眼神落在沈驀的嘴唇上,情不自禁的抿了抿自己的嘴巴。
嗯。
這個看起來也很好親。
玉瑤半個魂兒都快沒了,虛弱的:「殿下,沈公子,要不咱們坐下慢慢兒聊?」
才坐下,虞清便將先前那幾個問題又問了一圈兒。
沈驀帶著如沐春風的笑搖頭:「如此說來,殿下也不記得沈寄?」
「嗯?」
虞清迷茫的楞了楞。
在得知攻略對象錯了的那天,是聽婢女說四年前見過沈寄一面來著。
虞清思忖片刻,老實道:
「我想答記得,這樣若沈哥哥回去見到他,興許會提到這件事,在他面前提升我的好感度。可我不記得了,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沈哥哥,你告訴我吧,我記下來,下一次再見到沈寄的時候,剛巧可以拿這些來提升好感度。」
「提升好感度?」
「嗯,就是……討他歡心。」
「殿下。」沈驀坐在虞清對面,慢條斯理的斟茶透著一股從容的淡然,那簡單的動作讓他做出來,格外好看。
他無奈失笑,倒好兩杯茶後輕嘆道:「殿下可知今日你我為何在此?」
「父皇說,你是沈家嫡子,身份出生與我更般配,要我來與你接觸相處。」
沈驀驚訝的看向她,轉而笑道:「殿下坦蕩。」
「所以呢?」
「所以在下不能說,也不想說。」
「為什麽?」
「我有私心,寧做小人,不願助殿下討沈寄的歡心。」
虞清有些茫然的看著他。
「本以為是與沈寄公平競爭,沒想到還是晚了些。殿下會想討他的歡心,在下卻連如何讓殿下這一次深刻記住都不知道。」
沈驀靠近她,身上馥郁的草藥香味包圍著她。
虞清呆住了:「不是……只是走個過場嗎?」
「不是哦。」沈驀手中的折扇在桌上輕點,「是在下苦求來的機會,豈會舍得僅走一個過場。」
這下虞清徹底懵了。
「等等!」
讓她捋一捋。
「沈哥哥,你又不喜歡我,何必與沈寄爭。你是沈家嫡長子,縱是不娶公主,也必能逢個好親事。何況是我這樣一個臭名昭著的公主。」
「殿下又怎知,在下不喜歡?」
「……」
「嚇到殿下了?」
沈驀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往旁邊坐著挪了一點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未散,反而興味更濃:
「殿下坦率直接,在下還以為,殿下會喜歡在下直言。」
他將折扇展開。
白玉骨的扇柄在他修長的手指下顯得愈發溫潤,扇面上的善水提字都和他整個人極搭。
輕搖折扇的動作從容矜冷,貴不可言。
分明仍是先前那副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柔模樣,可虞清卻抿了抿嘴唇。
他的笑……
像審視著自己獵物的狐貍。
但偏又帶了點恰到好處的失落,好像在刻意隱藏著不想被她發現似的,又拙劣的沒有藏好,明晃晃的展現在她的眼前。
虞清張了張嘴,「也不是不喜歡你這樣直……」
「殿下喜歡?」他輕輕地笑了出來,若有所思的略作沈吟之後,眼底笑意更濃:「既然都是兩情相悅,在下為何不爭?」
等等。
哪裏來的兩情相悅啊!
他這人……
好狡猾。
虞清怔楞了幾秒,不說話了。
她小眉頭微微一擰,拿起桌上的茶碗,才剛到嘴邊,那折扇便將茶碗擋住,他的手指指背碰到了她柔軟的唇瓣。
溫暖幹燥的觸感讓虞清身子一頓,旋即手上的茶碗被和她隔開了些距離,他清潤的嗓音響起:
「殿下,當心燙。」
「……」
本來就是為了緩解尷尬戰術性喝水,現在好像更尷尬了。
她咬了咬唇,但又意識到下唇剛才被他的手碰到過,擔心他誤會立刻祈禱他沒在看的擡眸,卻對上了那雙含笑的眸子。
他嘴角的笑容加深。
虞清手指驟然收緊。
靠。
這麽尷尬到腳趾扣地的時刻,她滿腦子想的居然是沈驀笑起來真的好好看,看起來好好親啊!
就離譜!
她略有些慌亂的移開目光,把茶碗放回在桌上。
「殿下不喝了嗎?」
「不喝了。」
「殿下不喜歡?」他語氣有些失落。
這樣好聽的聲線,略顯低落的每一個字都像敲在她心頭上似的。
她騰升起一股巨大的愧疚感,但擡眸對上那雙眼睛時,總覺得他在刻意揶揄自己。
「你怎麽總問這些喜歡不喜歡的,哪有那麽多喜不喜歡,人生在世,多的是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
「所以殿下喜歡在下麽?」沈驀的折扇收起時發出脆響,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點在扇骨上,雖仍帶著笑,可那雙眸子裏是少有的認真。
見她不答,他沈默幾秒,聲線放沈,再問。
「喜歡你的沈哥哥嗎?」
又蘇又欲。
在空氣中震顫著鉆入耳膜,敲得每個細胞都在輕顫。
好聽到要命!
要死了。
但凡沈驀是別家的公子,她都能被色欲蒙了心智,嚷嚷出幾聲「喜歡」來。
偏偏。
這人是攻略對象的哥哥。
天曉得這是不是他們兄弟二人為了試探她的真心,特地做出來的局!
於是虞清深呼吸,閉眼,再深呼吸。
睜開眼睛看見沈驀等待的模樣時,剛才做好的心理準備又突然崩塌,只語氣不堅定的吐出個:「不喜歡。」
沈驀敲扇子的手指驟停,認真的看著虞清:「殿下說謊。」
「……很明顯嗎?」
「很明顯。可即便知道殿下在說謊,聽見殿下親口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心裏還是止不住的難過。」
虞清不說話了。
沈驀眼神微動:「殿下不說些什麽,哄哄在下?」
虞清的目光飄了飄,為了不讓好感度掉大分,打算用他和沈寄之間的身份來提醒他:「沈哥哥好。」
豈料,話音才落,便聽見了他低低的笑聲。
不用看都知道他笑得會有多好看。
他手握拳抵口,似乎心情大好,輕應了一聲:「嗯。」
「呃,剛才沈哥哥說,我們以前認識,是……」
她的「沈哥哥」三個字一出口,便能聽見他輕輕的笑聲,她的臉頰驟然一紅,問題僵在嘴邊,有些羞惱的拿起面前的茶盞。
但想到剛才的窘迫,又再放回去,坐著覺得怎樣都不舒服似的,「嘶」了一聲,「你不要笑了!」
長那麽好看,聲音又那麽好聽。
笑得人心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