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姜大小姐半哄半拽着坐上车,一路飞驰电掣地往山下驶去的时候,林殊还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清楚对方想要干什么。
……该不会又打算捉弄他吧。
林殊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偷偷抬眼去瞧前边正坐在驾驶座上哼着小曲儿开车的姜靖游。
大概是从小就受村里那些好心的姑娘们颇多帮助的缘故,林殊对于女性是习惯性抱有好感的。可姜小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跟他目前为止遇到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她太坏了。
又轻佻,又恶劣,继承自姜家人一贯以来的容貌与气度美丽却并不带有丝毫观赏意味。即使并没有刻意露出什么鄙夷神色的时候,那股与生俱来的高傲气度也叫人不由得自惭形秽。
这样的人,看不起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林殊暗自叹了口气,认命地收回揣测的目光。姜靖游反倒被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勾起了兴致似的,似笑非笑地瞥着他问:“还挺沉得住气,怎么也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儿?”
林殊就老老实实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殊气闷不已,把头扭向窗外,再不肯搭理她了。
车子已经开了好久了,目的地肯定在很远的地方。林殊对这座熙熙攘攘的国际都市打心眼里发怵,一向是不大乐意出远门的,更讨厌让自己置身于那些意味不明的打量之中。他身子有异,哪怕人家什么都不说他自己都觉得心里发虚,老觉得自己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算了,论如何,他这辈子也没有别的出路了,只盼望肚里的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千万不要遗传了他这副畸形的身子才好……林殊怔怔地望着窗外飞奔而过的树木,手掌不自觉地抚摸着圆滚硕大的腹部,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低落下去。
这副受气小媳妇似的苦兮兮神态落入姜靖游眼中,使得她奈发笑的同时,眼神里却又带上了几分若有所思的意味。
即使没有男人在场,也还是一副欲说还休、半遮半掩的纯情姿态呢。是因为知道……至少潜意识里应当明白,女人也会吃他这一套吧。明明就是一张老实本分、看不出半点妖媚勾人迹象的脸,应该说这也属于一种天分吗?
天赋异禀的婊子。
可谁又能不喜欢婊子呢?
“别哭丧脸了,”姜靖游眉目舒展,在后视镜里莞尔一笑,“把衣服穿好,马上就到了。
夜幕低垂。十分钟后,姜大小姐钟爱的坐骑终于停在了闹市中心一栋装潢得豪奢华丽、外形酷似歌剧院的古典建筑之前。
黑色宝马闪亮的尾灯在黑暗中格外惹眼,标志性的“天使眼”大灯几乎夺走了小半条街的行人目光。这里并非富人区,唯有这栋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西式建筑才能勉强配得上这辆突然闯入、同样属于异类的豪车。
林殊下车的时候足足做了三四分钟的心理准备,可脚尖踏地的瞬间仍然觉得腿软。车子太过招摇,车灯也实在是太亮了,闪得绿化带旁边几个像是正在睡觉的民工面色不善地瞪了他们好几眼,有几个甚至站起来朝这边狠啐了几口,林殊更不敢挪步了。
姜靖游一手勾着车钥匙一手搀住他,坦然自若地扶着脚步虚浮的男人往大厅里走,林殊硬撑着走了十几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这里到底是——”
“这边!”
不远处一位身穿嫩绿色连衣裙、容貌秀美的少女热情地朝他们招手,面带微笑地小步跑来。
她年岁不大,气质温婉可人,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笔细致描画出的一般,几乎挑不出半分瑕疵,漂亮得令人不敢直视。
“好久不见了!”
林殊傻呆呆地望着她笑意盈盈的脸蛋,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出一句:“燕、燕草?”
燕草两道细细的眉毛更加弯了起来:“就是我呀,怎么,一年不见,连我都忘了?”
“不不,怎么可能……”林殊语伦次地磕巴着,好几次都险些咬到了舌头。
“好啦,逗你的,快进来吧。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又反悔了呢。”燕草被他这副傻样逗得呵呵直笑,上前几步亲热地挽住他的臂弯,同时用另一只手挽住了姜靖游,“学姐也是,前一天才通知我您也要过来,还借给我这么好的宴会厅……真是的,我都没敢给您发请帖,您可是个大忙人呀。”
原本极具艺术感与设计感的大厅已经被布置成了典型的生日宴风格,处处张灯结彩,一排排的餐桌摆成了自助用餐的形式,最中心的餐桌上摆放着的生日蛋糕涂满了厚厚的奶油,堆叠得足有七八层高,简直叫人怀疑待会儿该如何切开;正前方的舞台上灯光闪烁,一群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活力限地又唱又跳,时不时还要鬼吼鬼叫地争一回麦克风,欢闹声如魔音穿耳般阵阵刺来,几乎能掀翻人的天灵盖。
“快毕业了,大家都比较疯。”燕草略带赧然地朝两人解释了一句,领着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又跑前跑后地帮忙取餐。
姜靖游笑眯眯地跟燕草闲聊了几句,并没有多待,礼貌周全地打完招呼就表示有事要先走。
林殊尚且没能从今晚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反应慢了不只一拍,直到姜靖游都站起身了,他才骤然惊醒:“你要走?那,那我……”
他可没忘自己是被谁带出来的,而且他也不记得回去的路。
不过,才刚来就要走吗?还没来得及跟燕草正经说两句话呢……
“我不走远,就在隔壁的商务酒店。今晚约了人。”姜靖游倒是挺好说话,“你在这儿跟朋友玩吧,要走了就打电话叫我。”
林殊听她这么说,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有些踌躇:“我来这里的事,要是让姜先生知道了……”
姜先生是不准他出席燕草的生日宴的。
“没事,我跟他说了。”
这栋房子其实是姜靖游的私人住宅,最初是为了方便看江景一时兴起买下的,还花大价钱装修成了自己喜欢的风格。虽然这股热情很快就消散干净,姜靖游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回,但当初的安保服务可是购买了终身制的,房子又正处在闹市区,安全问题并不难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