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辰这个年过得一如既往的寡淡。以前小时候是因为没钱,过年能吃上饺子都很开心,现在经济条件好起来了,年味却没有童年时的饺子香味浓,更何况初一是奶奶的祭日,他打不起来精神。
初三上午,李若辰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带眠眠回青岸。刘文英早知道他们要走,极为不舍,一定要眠眠把她买的那些玩具都装起来拿回去。
正收拾着,雁戎推开大门进来,一眼看到了正在把箱子往外提的李若辰,过来不由分说地搭了把手。
他先是小声对李若辰补了声“新年快乐”,又跟刘文英和眠眠打了招呼。
雁戎问:“几点的车,我送你们去。过两天我也回去。”
考虑到在过年期间打车不现实的问题,李若辰直截了当地告诉雁戎班次和时间。他们还能在家里吃个午饭再出发。
刘文英烧了壶水,说是要给雁戎泡杯茶喝。她刚提着水壶从厨房里出来,大门被一下推开,那天在西城外国语看到,自称为儿子高中同学的残疾保安一瘸一拐地抓着个铁桶,满脸凶恶,呼吸急促地闯进门来。
那天刘文英还以为这个保安不是什么好人,结果对方最后听到她说提及李若辰,便立刻通融放行,还带着她参观了学校的教学楼和宿舍。
他手上还戴着十分晃眼的手套,神情癫狂地泼了一滩东西出来,落在地面上宛如油锅入水般呲啦呲啦地响。
空气中,也渐渐地散来了某种酸性物质的味道。
即便容貌,气质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李若辰就在心底叫出了他的名字。
程凯?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院子里,离程凯最近的便是刘文英,最远的是站在正屋门口的眠眠。李若辰心悸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第一反应是冲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刘文英给拽回来,把她和眠眠往屋里推。
很混乱,尖叫声,心跳声,水壶“啪”掉在地上的声音,硫酸在地面上反应的声音,还有程凯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慌乱中有人突然扑在了他身上,李若辰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铁桶落地的声音。
世界顿时安静下来,酸浓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进鼻腔,李若辰霎时间流出眼泪,他猛地扭头,然后看见雁戎紧皱着眉头,脸上几乎血色全地挡在他身后。
李若辰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应当很难看,他眼前一片晕眩,嘴唇抖动着,都能听到自己牙齿上下碰撞所发出的咯咯声。
在极度强烈的,烧灼般的疼痛中,雁戎居然还能勉强支住颤抖的身体,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都在课本上学习过,浓硫酸溅到皮肤上最正确的处理方法,要义是不能拖延。但现在他们一个六神主,一个自寻死路。
雁戎能感觉到自己背部的皮肤在持续升温,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疼得失去了知觉,像是被滚水反复地浇过。但是一想到伤得越重,某种可能性会更大些,他咬住牙,继续坚持。
即便不会爱他,有愧疚,有可怜也好,总之不要全是恨或者不在意了。
直到看见雁戎身上冒了烟,李若辰才彻底地陷入尽的恐慌,好像这个人马上就要在他眼前消失了。世界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膜,空间扭曲,一切声音和气息都变得模糊起来。